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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村的。那個村叫“鄒家村”。

這就是我最後見到偉波的時間。距我妹妹告訴我他死了有一個月。

從我聽到我妹妹說這個訊息的時間算起,那是一個月前。

我回村後的第一天,我就去找了偉波,他爸媽說他去看他姐了。他姐已經嫁人了,嫁到了外村。他姐嫁人的時候,我不在村裡,但後來我看到了錄影,就在偉波家。那年看到他姐結婚的錄影時,我還挺胖,可能比現在沉十幾斤。這次我回來他們都說我瘦了。

沒見著偉波之前,我也沒閒著,我見了幾個另外的玩伴,有小朋、考中、新波和玉青。他們都和我同齡。我沒見著鼕鼕和海軍,鼕鼕媽說鼕鼕出去當兵了,小朋他們說海軍上他物件家了。我到小朋家坐了會兒,另外幾個人也都在,他們在抽菸。我不知道我應該不應該抽。我妹妹跟我說過,在我們老家,抽菸的女人會被人當成雞。在他們的印象裡,只有雞才抽菸(當然是指女的)。這裡面有性別歧視的調調。我當然很瞭解我們老家的情況(也很理解),但出於誠實,我應該不應該讓他們瞭解到我其實會抽菸呢?而且抽菸已經變成了我的習慣。在我妹妹面前,我不會有這種矛盾,因為她瞭解我。她也抽,但她抽得少。說實話,在我妹妹面前,我非常自如,簡直就像是在北京一樣,或者說簡直像我一直在我妹妹身旁一樣。我所有的轉變她都會理解,並且配合。我也是。

看著他們抽菸,我簡直快變成了熱鍋上的螞蟻,他們抽菸已經勾起了我的煙癮,而且讓我有了傾訴的慾望。比如說我為什麼變瘦了、為什麼也抽菸、為什麼寫詩(後兩者他們還不知道)。幾乎是在十分鐘之內,我的心事已經到達了高潮,我已經到了再不說明一切(我想抽菸)就必須要離開的地步了。

我開口說你們不介意我也抽吧?

當然不介意,你隨便。他們說,並且給我遞上煙來。小朋還給我點了煙,但我知道他一瞬間對我的輕蔑。我能感覺出來。真的,如果我連小時候在一起成長的朋友都感覺不到他們的心情變化,那我就白活了。但我還是沒有後悔。我沒有餘地。他們早晚會知道真正的我,我不知道隱瞞。隱瞞是虛假的,是對他們,也就是對曾經的我們的不尊重。他們早晚會知道我也抽菸,他們必須接受真正的我。為什麼他們能抽菸我就不能?我們都是同齡人。難道就因為他們是男的我是女的?我覺得也許村裡的思想落後十年,但悲劇不要在我認識的人身上重現了。

從小朋家出來,我又去了趟新波家。他在城裡上高中。他和我一樣大,為了考學有把握,他又重讀了一年高中。我和新波隨便聊著,和他見面,我有一種青梅竹馬的感覺,也許境遇都變了,但那種溫情的感覺是不會變的。

我是晚上才見到德州的。他和他娘在炕上正吃飯,他妻子在喂孩子。德州見到我很高興,他說你看我現在結婚了,連孩子都有了,去年你見著我時我還沒結婚呢。我說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德州說是男孩。我又問了德州偉波什麼時候回來,德州說可能明天就回來了。明天我見著他叫他找你耍。德州的媽一直說明明(我的小名,村裡人都叫我們的小名)吃點飯吧。我說不吃了。臨走前,德州媽還說,給芳(我媽)帶個好。

偉波第二天一早就來找我了。我說咱們到村頭散散步吧。偉波說咱都大了,我都不好上你門找你了。我說沒事兒,沒管它。他說你還大大咧咧的,沒變。

村頭挺冷,冬天田裡沒人,道上也沒什麼人。我說這要是夏天該多好,冬天太冷了。我們還聊到了結婚的事,我說我昨天去見德州了,他都有孩子了。我問他什麼時候也會結婚?偉波說還不知道呢,還沒處物件。他說,還記得你去年回來的時候嗎?咱耍得多快樂,就是現在想回去,也不可能了,咱都慢慢長大了,德州都結婚了,可能過兩年我也要結婚了。

我說是啊,前兩年我們玩得太快活了,太幸福了,也許這種日子以後都不會有了。我沒讓他多說,我也沒多說,我只是說,我想上網,你帶我去上網咖。他說行,咱鎮裡有網咖,離咱村不太遠。

偉波用摩托車帶我去鎮裡上網時,我用手摟著他的腰。他把我帶到網咖,就去找他同學了。我拿出煙,沒對他多廢話,說:我抽菸。他說好。然後欲言又止:你少抽點。

沒想到偉波沒多說我,去年回老家,我染著黃頭髮,他沒少教訓我,跟我說黑頭髮多麼多麼好,讓我至少下回回來別染頭髮,村上的老人也許會有看法。這次他沒怎麼說我,可能是意識到我怎麼變都是我,我永遠都是那麼可愛。

從網咖上完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