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早晨就要採取不客氣的行動。」上海報業夾在兩毒之間,不知何適何從,當夜經過報館老闆的緊急會商,終於決定各報一律自動停刊。
大上海眞正是一團漆黑,暗無天日,伸手不見五指了。
期待革命軍,宛若大旱之望雲霓,當時的上海人有誰知道:國民革命軍為避免糜爛地方,保全東南經濟命脈,早先曾有決定,不在上海用兵。於是,二月廿三日東路軍總指揮何應欽在杭州建立司令部,當日前敵總指揮白崇禧卽已克復宜興。小諸葛奉命好整以暇,暫在宜興歇馬。
與此同時,南下援助孫傳芳的直魯聯軍,由山東督軍張宗昌統率,自十五年年底,開抵南京。十六年初,聯軍先頭部隊,正沿滬寧鐵路向東推展。而李寶章所部,也從新龍華馳赴松江,據守第三十一號鐵橋。
二月二十四日,兩年前曾經來滬一遊,此刻已成張宗昌麾下一員大將的畢庶澄,親督海陸大軍循海南下,進駐上海,開始接替孫傳芳的防務。他統率的奉軍精銳人槍兩萬,對外則號稱十萬雄兵。
早在民國十四年元月底,張宗昌南下支援盧永祥,統兵萬餘抵達上海,就住在杜美路二十六號杜月笙的別墅裡。畢庶澄時任補充旅長,他曾耳聞杜月笙招待張大帥的豪奢場面,金粉世界,當時不知道有多麼豔羨,後來齊盧鷸?蚌之爭,孫傳芳漁翁得利,張宗昌畢庶澄陸續撤走。他那一次南下,個人收穫僅祇是走了一趟南通,拜見過一次老恩公張騫?。張狀元早年給他寫過一封介紹信,介紹畢庶澄到北洋三重鎮,龍(王士珍)、虎(段祺瑞)以次的「狗」將軍馮國璋帳下。馮國璋派他到軍官學堂受訓,好不容易熬到一個出身,後來他由皖系倒向奉(張作霖、張宗昌)系,在張大帥部下當一名旅長。
從十四年元月到十六年二月,畢庶澄在兩年之間吉星高照,立下不少汗馬功勞。當年十月二十日他親往解決青島「肇和」、「同安」兩艦要求清餉否則炮轟陸地的嚴重事件,因而獲任「渤海艦隊總司令」。十二月三日,他又解決了態度不明的一支魯軍,使張宗昌地位穩定,從此成為張宗昌的心腹大將,地位幾與褚玉璞相捋。民國十六年二月他重來黃浦灘上,已經是直魯聯軍第五路總指揮兼第八軍軍長、兼渤海艦隊總司令,他所統率的第八軍,尤為張宗昌麾下的一支勁旅。
老上海時仍津津樂道,畢庶澄人長的漂亮,他唇紅齒白,風度翩翩,卽令身為狗肉將軍張大帥糜下大將,卻仍不時自詡身為「周公瑾復生」,風流倜儻,翩翩然若佳公子。他統帥帥幹,威風八面,偏偏不喜穿軍裝,經常黃馬褂,紫坎肩,一襲織錦團花綢衫,頭上戴一頂瓜皮帽,額心鑲綴一塊美玉
畢庶澄二度抵滬,先則板起一副公事面孔,他聲言不下火車,就地辦公。劃北站一角微用幾輛車皮,草草的成立了他的司令部。他坐在一節花車上面,指揮軍隊,部署防務,做出一副厲兵秣馬,借城背一的姿態,彷佛要跟國民革命軍決一死戰
李寶章大肆屠殺於前,共產黨煽動工潮於後,革命軍進駐上海的前夕,黃浦灘早已成為杯弓蛇影的恐怖世界。南市閘北一帶,稍有幾個錢的居民,紛紛扶老攜幼,遷入租界避亂。剩下來的人,如今眼見一年前殘民以逞的侉子軍,又在占房屋,拉夫子,強賒強買,大街小巷,布起了砂包鐵網,機槍大炮。看起來,很像巷戰一觸卽發,上海逃不過刀兵之災,於是人心更加慌亂,民家店鋪,一致關門閉戶,宣告打烊,使上海華界變做廢墟。
紳商各界的領袖人物,在租界裡接觸頻繁,籌議會商,他們為了挽救地方,免致生靈塗炭,亟想在兩軍對仗之中,找出一個避免戰禍的辦法。民國十六年的杜月笙,已是上海市民眾望所歸的頭號人物,若干年來他交遊廣闊,革命軍中和張宗昌那邊,祇怕都有他的好朋友。他們希望能從杜月笙身上,產生一次「化干戈為玉帛」的奇蹟,因此,杜月笙的一言一都為八方所矚目。
戰火迫在眉睫,杜月笙並非全無警覺,畢庶澄抵達上海之日,他便假鈞培裡黃公館,召集過一次會議。出席的有黃老闆、張嘯林、金廷蓀、顧掌生、馬祥生和他自己,他們籌商的大計,當然和速避戰禍有關。席間,黃老闆曾經頭頭是道的作了一番分析。
黃金榮說:自古以來,上海人消弭戰禍的方法,只有兩種,其一是借重洋人的干涉,譬如說咸豐初年太平天國軍進犯上海城,就是英國將軍戈登,著隔昔為蘆花蕩的那座跑馬廳,用犀利的槍炮把長毛賊轟跑了的。其二是捐獻銀兩,對雙方主帥動之以利,請他們把戰場拉遠一點,莫要玉石俱焚,糜爛了,黃浦灘這個寸土寸金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