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沒想到沒見到炊煙先看見篝火。
篝火邊,大小兩頂帳篷,一頂雖矮卻不小,容得下四五個人住。還有一頂,雖不是嶄新,但帳篷邊緣隱約的金、銀線點綴,卻也足以說明主人的身份尊貴。
水邊,一個高大俊朗的大鬍子青年正興致勃勃的叉魚。那肥碩的魚兒被刺了個兩穿,卻還是拼命撲騰,身上帶出來的水濺得青年一頭一臉。
羅成朗聲道:“一叉一個,這位兄弟好功夫!”
青年回頭,正看到一個丰神俊逸的白衣少年,目若朗星,唇若塗朱,正在拍手叫好。若不是他聲音渾厚、形容豪爽,一看就是練武之人,他幾乎要以為這是個文弱書生了。
他自然也是豪爽之人,哈哈笑道:“公子看起來也是好功夫,要不要試試?”
羅成也不客氣,衣袍下襬掖進腰帶,鞋子脫在岸邊,褲腿一卷就下了水。
青年遞過特質的魚叉,道:“這附近常年無人捕魚,魚兒們都懈怠得很。只要安靜站著,等他們從腿間遊過的時候動手就可以了。”
羅成掂了掂手裡的三股魚叉,拿在手中握好,安靜等待。
不一會兒,果然有魚游來,羅成眼疾手快,三股魚叉破水而入,正中魚腹。
大鬍子青年拍手道:“好!公子一點就透,看來不但是功夫練得好,還是個聰明人。”
羅成笑道:“哪裡。我常年在外,生逢亂世,也學了一些功夫傍身。最常用的,就是一杆槍,跟這魚叉,用起來也差不多。”
兩人寒暄一陣,赤腳上岸。
早有大鬍子青年的侍從送來純白的手巾,兩個人擦乾了腿上的水,整理好衣冠,坐在篝火旁喝酒。
羅成知道眼前這人必是突厥貴族,但此時顯然並不願意被人知道身份,恰好他自己也沒打算現在就以北平王的身份相見。
於是兩個人竟然很默契地都沒有自報家門。
“草原上的酒就像草原上漢子的性情,入口便是迎頭而來的烈。爽快!”羅成說著,將碗中之酒一飲而盡。
大鬍子青年哈哈笑道:“爽快!我原本以為商人都是重小利的蠅營狗苟之輩,沒想到也有公子這樣的爽快之人!只可惜我有事在身,不然真應該陪你轉轉草原的風景。”他看到羅成的馬隊馱著些許木箱,羅成又穿得華貴,便以為他是來做買賣的客商。
這本就是羅成喬裝的目的,他自然不會否認,只是笑道:“說什麼可惜?若不是恰好有事在身,你我又怎麼會在這洛水相遇?若不是在這洛水相遇,我這趟草原之行,豈不是少了下水叉魚、上岸飲酒、還有如此這般英雄人物相陪的樂趣?”
他笑得燦爛,上排雪白的貝齒齊刷刷露出一排,映的嘴唇更紅。
大鬍子青年突然怔了一怔,忙端碗往嘴邊送,卻發現裡面已經沒有了酒。
羅成舉壇倒酒,笑道:“大哥海量。”
他平日裡不喜歡笑,是因為他知道他笑起來太好看,好看得幾乎要少了威嚴。
但他也知道,想要與人迅速相交,最好的黏合劑,也正是笑容。
沒有人會拒絕一個熱情爽朗笑容可掬的人。
銀鉤高懸,星光漸弱,兩個人都喝得臉頰泛紅,眼神迷離,羅成才回了帳。突厥牙帳的大概方向,也被他探了個七七八八。
再行幾日,人煙漸漸密集,羅成將百人隊解散,喬裝成販夫走卒混入市鎮。自己則帶著張公瑾和另外九個親兵,還是做商人打扮進了城。
張公瑾道:“少爺,派出去的人已經查到了莫賀咄設的住處,但是,他幾日之前出了門。如果訊息沒錯,他竟是去了中原。”
羅成有些詫異,這莫賀咄設本就是拉攏中原反王最積極的一個,也是目前看來最有可能接任身體狀況不佳的始畢可汗,繼位突厥大汗的一個。他此番過來,不帶大軍,不帶符信,就是要用百分百的誠意賺取他的信任。只要他肯說話,幽州和突厥的和平協議不難達成。卻沒想到正趕上他不在。
張公瑾道:“不然,咱們過段時間再來?這突厥的防範意識好像很弱,咱們一路走來竟是沒有遇上什麼阻攔。”
羅成卻搖搖頭,道:“等。這次不在,不一定下次就在。幽州有表哥和四哥守著,暫時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咱們此行,就是要解決突厥的威脅。目的不成,絕對不走。”
百人隊每天在城內探聽各路訊息,單線找張公瑾彙報。
原來隴西西秦霸王薛舉投靠了突厥,打算進攻長安,突厥也答應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