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妹妹,聽我細細告沂你:”玄燁拉了冰月一隻手就像323
他們自小以來從不互相隱瞞一樣,把心裡的委屈和憤慨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有冰月和他一同氣憤、一同傷心,有冰月為他抱不平.他覺得心上輕鬆多了口一副重擔兩人挑,兩人之間就格外息息相通。
冰月憤憤地問:' ‘花哥哥,輔臣果真敢給湯瑪法判罪麼了湯瑪法是先皇的師傅哇!還給老祖宗治過病… … ”冰月和玄燁一起,都是蘇麻喇姑的忠實聽眾。
玄燁的眼睛倏地閃過一道強光,身上像被冷風吹著,躥過一陣寒顫。他面色發白,恍然有所悟似地說:
“那麼,他們表面上審湯若望,其實是審我父皇!' 冰月大吃了 一驚:“他們敢麼?這可是無君無父、不臣之心啊!老祖宗不能答應的!;
玄燁又尖起眉毛,疑惑地說:“我也不明白,老祖宗竟答應他們開審! 說是怕那教會里真有逆謀。我看呀,多半還是因為湯瑪法說了這幾年朝廷是暴政的話,叫老祖宗生氣了· · 一”“那麼,究竟是不是暴政呢?'
“我父皇在位,行仁政,講滿漢蒙一體。輔臣柄政,復內三院,撤翰林院,排擠漢臣;江南有奏銷案、明史案、通海案.江北是逃人法,又嚷嚷著要圈地,哪一樁不是逆著我父皇的舊制?能不能叫暴政我說不清,可總不能叫仁政吧?· ,· … ”“叫什麼名稱,有那麼重要麼?”隨著熟悉的語音,藤蘿架後面轉出來身著龍鳳團花杏黃袍、外罩出風貂皮絨披風、淡紫與深黃絹花簇著如意式髮髻的太皇太后,和平時一樣,蘇麻喇姑隨侍在側。
“老祖宗!”玄燁和冰月趕緊上前請安,玄燁忙向冰月遞個眼色:剛才的話題別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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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遞點子,我全聽到了。”老祖宗微微一笑,又斂住,神情漸漸認真了:“仁政,暴政,寬猛張弛,這些自然重要,可終究不過是治國手段罷了。”
“為什麼是手段?”玄燁問,聚精會神地盯著祖母。太皇太后沒有立刻回答,只靜靜地用目光環視;四周亭臺樹木花草都染上夕陽的金紅色,樹芽花蕾春草都茁然挺拔,生機盎然。她似乎也被感染,微笑著若有所思。
“老祖宗,您決說呀!”玄燁著急,催促一句,
“你們看這個花壇,”太皇太后雙手在空中劃了一個方框,“花叢不高不矮,草地不深不淺,恰到好處,所以看去很合適、很漂亮,花和草也各得其所,缺一不可。花叢若是太盛,奪了青草的地盤,花壇不美;青草若是長瘋,淹沒了花叢,就更不成話。所以,花叢要修剪,青草也要修剪。修剪就是手段,好讓整個花壇茂盛漂亮。”
玄燁烏溜溜的黑眼珠彷彿脹大了,凝神地注視著花壇。“你父皇只修剪花,結果草瘋長上來,弄不好會淹沒花、憋死花!所以必須用修剪草的辦法來補正。”
玄燁輕輕地自語:“那麼.草是漢人漢官,花是滿洲官民?
太皇太后不置可否,繼續說:“我大清固然要講滿蒙漢一體,可這上下尊卑不能錯了規矩,不能存非分之想。只有各安其位,才得天下太平。天算案也罷、其他事體也罷,都會依著規矩次序一一擺正擺齊· · 一”
玄燁不做聲了,只靜靜垂手立著,等待祖母繼續教訓。太皇太后看他一眼,突然收住話頭,回臉道:“蘇麻喇姑,過一會兒把我今兒寫的那幅字給皇帝送去。還有,今兒的搪醋櫻桃肉325
和清蒸鴨子做得地道,也讓他嚐嚐。”
玄燁一跪:“孫兒謝老祖宗賜口”
“還沒到手呢,謝什麼! 哦.我來看看這幾個口袋。”太皇太后翻看著冰月背的裕鏈,“喲,這麼多好吃的:要是有一天我這老太婆一也病得不吃不喝,冰月怕不肯送吃食來吧?' “送!送!就送!”冰月急得連連點頭,' .送得比這還要多!' “真的?為什麼甘”
“老祖宗比三哥哥大,吃得多呀!'
太皇太后不由得哈哈一笑、夕陽把她的臉照得通紅,
晚膳,玄燁吃得極香極飽,糖醋櫻桃肉和清蒸鴨子被他吃個精光。隨後,他開啟蘇麻喇姑專門送來的太皇太后寫給他的字幅,一1 · 六個大字映人眼簾:
代天理物致治興化
端在躬行;必先修己。
彷彿昏熱中下了一劑涼藥,玄燁頓時沉靜了,黑黑的眉毛莊重地在眉心聚攏。十六個字,四句話,字字句句在提醒他告誡他,任重而道遠;端正又剛勁的字型,更傳匯出強制的肅穆之氣,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