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我們的孩子了……讓他們,把她取出來,取出來……答應我,活著把她交給她的哥哥……】
心像刀扎一樣疼,陳真捂著眼睛,拼命閉眼將眼淚屏回去,告誡自己不要在兒子面前落淚,用盡一切的力氣保持自己作為父親的堅強和冷靜:“你的小妹妹,只有四個月,今後她就是你唯一的親人了。苗苗,你是哥哥,也是父親,你要帶她活下去,照顧她,養大她,告訴她她的母親是怎樣一個英雄,告訴她我和媽媽雖然不在了,但我們都會在另一個世界裡看著你們,掛著你們。”
“爸爸!”陳苗苗跪在父親腳下,儘管臉上滿是眼淚,眼中卻再見不到絲毫軟弱彷徨,他像是在一瞬間長大了,像個男人一樣,痛楚而堅強,“我會照顧好妹妹,帶她長大,和她一起幸福地活下去。我發誓,我們絕不讓你和媽媽的英名蒙羞!”
陳真定定看著兒子年輕的面孔,冰冷的手指觸控他額頭,滑下來到眼角,再到下頜,欣慰道:“爸爸相信你。”
他們一起去了兒科特別監護室,人工子宮裡,一個不到拳頭大的小胎兒靜靜漂浮著,因為實在太小,還看不出模樣,只看到半透明的面板包裹著細小的骨架,心臟在薄膜樣的胸口輕輕跳動,急促而有力。
“她是個嚮導。”陳真慈愛地看著小女兒,對陳苗苗道。“醫生檢測出了她的嚮導基因,應該和我一樣,是個蜂鳥嚮導。”
“噢,她好可愛!”陳苗苗看著透明子宮中小巧玲瓏的胎兒,心中失去親人的痛苦被一股溫熱的暖流漸漸沖淡,右手食指隔著子宮壁輕輕“撫摸”妹妹,“她眼睛好大,也許她會像媽媽一樣是紅頭髮。”
陳真溫柔地笑了:“是的,她很像你的媽媽,醫生給她做了遺傳推斷,臨死讓你媽媽看過她長大後的樣子,她簡直跟你媽媽一模一樣。”
“真好。”陳苗苗又悲又喜,眼圈紅著,嘴角卻上翹。陳真扶著他的肩膀,道:“她太小了,你要多照顧她,讓她順利分娩下來,今後我不在你們身邊,你們就是彼此唯一的依靠了。”
陳苗苗不願意,但不得不接受即將失去父親的現實,鄭重點頭:“我會的,爸爸,請你放心。”這麼小的胎兒,即使在現代最先進的醫學技術之下,純靠人工養育也是非常困難的,必須小心看護,一點都不能大意。好在他自己就是醫生,兒科也是他專攻專案之一,為了唯一的親人,他一定會努力把這一科學好,健健康康把她養大。
“給她起個名字吧。”陳真說,“這也是你媽媽的意思,妹妹的名字由你來起。”
“我?”陳苗苗有些猶豫,想了很久才道,“叫果果好嗎?”
“陳果果……好。”陳真摸了摸兒子的頭,微笑道,“就叫果果了,很可愛的名字。”
陳苗苗憧憬而愛憐地看著子宮中漂浮的妹妹,小聲念著她的名字:“妹妹……果果。”
陳真回來之前,波波娃陣亡的訊息是封鎖起來的,目的是為了不引起第三集團軍譁變。他回來之後,金轍立刻和國防部長巴隆商議,擢升波波娃的副官為上將,暫代第三集團軍四大艦隊管轄權,與金軒和海軍援兵共同鎮守阿爾法陣線。至於遠在錫靈的留守艦隊,波波娃臨走的時候已經安排好一切事宜,倒不用特別擔心,金轍只以總統的名義發了一條訃聞過去,讓波波娃任命的將領繼續恪守原職即可。
因為第三集團軍的迴歸,漢尼拔的“遠航帝國”大受打擊,蟄伏不動,短期內貌似沒有發動戰爭的打算,於是芝罘鏈星雲暫時安定了下來。總統金轍離開首都已經數月,多次接到內閣和議會的催促,終於帶著艦隊和部分將領回到了敦克爾星球。
波波娃的遺體被總統艦隊帶回首都,在聯邦烈士陵園舉行了莊嚴肅穆的葬禮,所有在後方留守的軍官政要都參加了她的葬禮,為這名聯邦歷史上最最傑出女性星將表達最沉痛的哀悼,最崇高的敬意。
陳真未能出席妻子的葬禮,他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意識雲枯萎,身體衰竭,只能依靠生命輔助系統維持最後一絲生機。
初春,敦克爾星球的天空澄淨而高闊,陳真在一陣混沌的噩夢中醒來,看到窗外明媚的春光,嘴角不禁勾起迷惘的笑意,他想起自己跟波波娃第一次見面的樣子,那時他還不到十九歲,靦腆而單純,第一眼在全息舞會上看到那個身材嬌小的紅髮女郎,就深深地愛上了她。
“我叫陳真,我是個蜂鳥嚮導,你呢?”他鼓起勇氣問她。波波娃的臉瞬間變得通紅,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擺了,半天才說:“我叫波波娃,我是第三集團軍的准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