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他實在太過於獨特。
雷震子不是九鎮街上的人,他出生於九鎮旁邊一個叫做虹橋的鄉里,我甚至還清清楚楚地記得他身份證上的具體地址,虹橋鄉紅旗大隊向陽小組105號。
他也並不姓雷,他的姓就像他短暫的一生那樣平凡而普通——張。之所以叫做雷震子,是因為他那一頭絕無僅有的牛逼髮型。
80年代末期,不知道為什麼,我們那個地方,從市區到縣、鎮,十幾二十歲的男孩子都燙起了那種極大極卷的髮型,就像現在是人不是人都喜歡掛條拴狗的金項鍊裝大哥、裝老闆一樣,燙捲髮也是當年顯示一個年輕人最牛的標誌。
當年我也做過這種丟人的事,不止是我,何勇、皮鐵明甚至唐五,我們周圍的兄弟都燙過。
雷震子就是將這種髮型發揚到極致的佼佼者。他本來就是一頭自然捲的頭髮,而且腦袋頂部的頭髮天生就比兩邊少一些。燙頭的風氣流行起來之後,這哥們還嫌自己的捲髮不夠潮,又專門跑到“香港髮廊”去燙了一下。
這一下,好傢伙!
香港髮廊前文中已經介紹過了,那個老孃們生意好,不是因為手藝好,而是經常兼職做皮肉生意。我們燙頭都是去市裡或者縣城,雷震子圖便宜,在那裡就燙了,能不醒目嗎?
那是絕對的醒目!他兩邊又多又厚的頭髮全燙得斜插入雲,中間少的那一部分,則貼著腦袋頂上開了一朵富貴祥和的芙蓉花。這哥們還不太愛洗頭,頭髮都是一坨連著一坨,層巒疊嶂。
那段時間,正好全國熱播電視連續劇《封神榜》。據說,某天雷震子頂著那髮型招搖過市的時候,一位在街邊擺攤子賣米糕的堂客,盯了他半天之後,大叫了一聲:“我的菩薩啊,雷震子!”
這一下,這個大名就正式傳播開來。
造成雷震子一生悲劇的原因,在於他最大的夢想就是打流,而且他還認識了我。
當然,打流的人也不見得全部都是悲劇收場。只可惜,如果一個像雷震子一樣的人去打流的話,就絕對是悲劇收場。雷震子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他就是無間道里面,整日跟在陳永仁後頭的傻強,很傻很天真。
雷震子,真的很傻很天真。
1984年,雷震子13歲,讀完了小學,沒錢繼續讀書。家裡人把他送到了九鎮汽修廠做學徒,一干就是五年。
就是在這段時間裡,雷震子度過了他一生當中最為光輝的一段歲月,上帝本已經將他的美好前程擺在了他的面前。可惜,他沒有發現,或者是發現了,卻沒有去珍惜。
他對於汽修極有天賦。學徒只有半年時間,他就已經出師,開始獨立修理大卡車。後來,老師父的年紀也越來越大了,一兩年之後,他就已經成了九鎮汽修廠的鎮廠之寶。
據說,那幾年,那些在九鎮附近運礦的大卡車,一旦車出了毛病,連市裡的汽修廠都不去,專門跑到九鎮來點名要找他。工作越來越忙,名氣越來越大,錢也越來越多。少年得志,可以讓人飛得更高,比如韓寒;也可以讓人死得很慘,比如雷震子。窮慣了的雷震子發現吃飯已經不再是問題之後,他開始追求更大的精神滿足。
這沒有錯,錯的是他選錯了一個滿足精神需求的方法——賭博。
1987年左右,雷震子染上了賭博的惡習,而且,賭得越來越大,越大越愛賭。
他有多愛賭呢?一個小小的故事就可以說明。
當時,雷震子早已經被汽修廠開除,深陷於賭博之中了。當年的一點積蓄也幾乎輸得一乾二淨,儘管如此,他還是照樣逢賭必去。
某日凌晨,在九鎮供銷社旁的早點攤,一個熟人看到了雙眼紅腫、呵欠連天的雷震子在那裡吃早飯。熟人湊過去,開玩笑說:“雷震子,昨天又不作活(方言,不學好,尋死路),和別個打牌去了吧?看你這個卵鬼樣子,一清早就像是被屎燻到了一樣,要死不斷氣的,輸了吧?”
待到熟人一說完,雷震子像是受到了極大侮辱一般,嘴角一撇,把手裡的筷子往碗邊上一放,猛地幾口將粉絲吞入肚中,說:“切,老子打牌啊?呵呵,老子而今早就把打牌這回事看白了,不是條好路。你以為我還像是以前,天天和劉毛他們一起搞哦。劉毛他們昨天又打了一晚上,我日!他們的癮真大,不曉得是為哪般啊?怕人抓賭,搞了條漁船,剛好坐四個人,劉毛、小七、張麻子、老黑四個人就這樣在河裡抹黑搞到了天亮,剛剛才回去睡覺。真的是……哎,這些人沒救了。”
在九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