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浸溼。
…………
“你知道女子送繡鞋給男子是什麼意思嗎?”
“我收下了。雲歌,你也一定要記住。”
“以星辰為盟,絕無悔改。”
“下次再講也來得及,等你到長安後,我們會有很多時間聽你講故事。”
…………
從她懂事那天起,從她明白了這個約定的意義起,她就從沒有懷疑過這個誓言會不能實現。
她一日都沒有忘記。
她每去一個地方都會特意蒐集了故事,等著有一天講給他聽。
她每認識一個人,都會想著她有陵哥哥。
她每做了一道好吃的菜,都會想著他吃了會是什麼表情,肯定會笑,會像那天一樣,有很多星星溶化在他的眼睛裡。
她一直以為有一個人在遠處等她。
她一直以為他也會和她一樣,會在夜晚一個人凝視星空,會默默回想著認識時的每一個細節,會幻想著再見時的場景。
她一直以為他也和她一樣,會偏愛星空……
言猶在耳,卻已經人事全非。
原來這麼多年,一切都只不過是她一個人的鏡花水月,一個人的獨角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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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孟珏想進雲歌的屋子,大公子攔住了他,“讓雲歌一個人靜一靜。小珏,好手段,乾淨利落!”
孟珏笑:“這次你可是猜錯了。”
“不是你,還能是誰?劉病已的事情,這世上知道最清楚的莫過於你。”
孟珏笑得淡然悠遠,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再反駁,“面對如今的局勢,王爺就沒有幾分心動嗎?與其荒唐地放縱自己,不如盡力一搏,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你就真願意沉溺在脂粉香中過一輩子嗎?大丈夫生於天地間,本就該激揚意氣、指點江山。”
大公子愣了一下,笑道:“你當過我是王爺嗎?別叫得我全身發寒!很抱歉,又要浪費你的這番攻心言語了。看看劉弗陵的境況,我對那個位置沒有興趣。先皇心思過人,冷酷無情,疑心又極重,天下間除了自己誰都不信,會真正相信四個外姓的託孤大臣?他對今日皇權旁落的局面不見得沒有預料和後招。劉弗陵能讓先皇看上,冒險把江山交託,也絕非一般人。看他這次處理‘刺客’事件,就已經可窺得幾分端倪,霍光遲遲不能查清楚,劉弗陵卻一字不提,反對霍光更加倚重,桑弘羊暗中去查羽林營,他只裝不知,上官桀幾次來勢洶洶的進言,都被他輕描淡寫地化解了。劉弗陵什麼都沒有做,就使一個意外的‘刺客’為他所用。我警告你,把你越了界的心趁早收起來,我這個人膽子小,說不定一時經不得嚇,就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大公子頓了頓,又笑嘻嘻地說:“不過你放心,我答應你的事情,一定做到。”
孟珏對大公子的答案似早在預料中,神色未有任何變化,只笑問:“王爺什麼時候離開長安?”
大公子也是笑:“你這是擔心我的生死?還是怕我亂了你的棋局?我的事情還輪不到你操心,我想走的時候自然會走。”
孟珏微笑,一派倜儻, “大哥,你的生死我是不關心的,不過我視紅衣為妹,紅衣若因為你有了半點閃失,我會新帳、老帳和你一起算。” 孟珏說話語氣十分溫和,就像弟弟對著兄長說話,表露的意思卻滿是寒意。
大公子聽到“大哥”二字,笑意僵住,怔怔地看了會孟珏,轉身離去,往昔風流蕩然無存,背影竟是十分蕭索,“長安城的局勢已是繃緊的弦,燕王和上官桀都不是容易對付的人,你一切小心。”
孟珏目送著大公子的背影離去,唇微動,似乎想說什麼,最終卻只是淡淡地看著大公子消失在夜色中。
孟珏立在雲歌門外,想敲門,卻又緩緩放下了手。
背靠著門坐在臺階上,索性看起了星空。
似乎很久沒有如此安靜地看過天空了。
孟珏看著一鉤月牙從東邊緩緩爬過了中天。
聽著屋內細碎的嗚咽聲漸漸消失。
聽到雲歌倒水的聲音,聽到她被水燙了,把杯子摔到地上的聲音。
聽到她走路,卻撞到桌子的聲音。
聽到她躺下又起來的聲音。
聽到她推開窗戶,倚著視窗看向天空。
而他只與她隔著窗扉、一步之遙。
聽到她又關上窗戶,回去睡覺……
孟珏對著星空想,她已經睡下了,他該走了,他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