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表現像極十九歲不講理的少年,他的冷靜和冷眼旁觀全上哪兒去了?令他失控的禍首全該歸咎於那個莫名其妙的小鬼。
“阿東——”
他呻吟,她連一刻安靜都吝於施捨,他究竟欠了她什麼?“我不想見你,走開。”
“可是,若襄想陪阿東一起吃飯。”她慢吞吞地梭巡陌生的空間。
“不必。”他轉身,見她捧著兩塊牛角麵包,怯怯地站在門口,似乎不敢越雷池一步。
“—個人吃飯好寂寞,若襄想陪阿東一起吃飯。”她小心地解釋她闖進來的理由,謹慎地盯著安東尼的神情。
“吃完你就走人?”她軟硬不吃,他已技窮了。
“嗯!”
他首次屈居下風。“進來吧!”
笑容立即漾上她的眉梢,她一溜煙跑到安東尼身邊。“阿東一個,若襄一個。”她把牛角麵包遞給他。
他瞪著麵包,表情稱不上厭惡,卻也不是高興。
“就吃這麼一點東西?難怪你矮不隆咚的。”
她的手不動,堅持要等待安東尼接手。
沒人敢逼他吃東西,她是第一個,但也絕對會是最後一個。
他伸手接過麵包,滿心不情願的。
賽若襄露出澄清明湛的笑,然後捧著屬於她的麵包,找了個地方,慢條斯理吃將起來。
安東尼沒有和旁人進餐的習慣,在短暫的僵持後,他終於有一搭沒一搭地將麵包放進口中。
“兩人吃飯比一個人有趣多了,對不對?”他一沒察覺,她又湊過來了。
“吃東西時別說話。”
“若襄喜歡跟阿東一起吃飯,以後我可以再來找你嗎?”
“不要隨便開口閉口就說喜歡誰,輕浮!”
他沒有一口拒絕,那麼,他是答應了。賽若襄快樂地吃著麵包,一邊默許自己再來探視安東尼的行為。
安東尼斜眼看她,心裡冒起疑問。
什麼事讓她那麼開心?就因為一起吃麵包?他荒謬地除去這個念頭,但他必須承認,兩人吃東西,食物似乎變得可口了些。
“他在義大利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回來有何企圖?”真皮的高背旋轉椅裡,傳來一縷陰惻惻的聲音。
他衣冠楚楚,叼著雪茄,一絲不亂的發和良好的儀態,一看就知道是智慧型的領導人物。
“這點小的還沒查出來。”囁嚅出聲的是束手旁立的手下,其中之一正是那夜被安東尼懲戒過的痞子。
“我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不準任何人壞了事,派人二十四小時盯牢他。”噴出的煙嫋嫋往上飄,模糊了人的臉。
“是,那關於賽老頭那塊地——”
“給他下最後期限,他頑固不聽話,就毀了他。”又一陣煙藏住他得意的臉。
“小的立刻去辦!”
例行將診所裡寄養的動物添水加飼料後,賽若襄找到正彎腰躬背做實驗的賽難得。“爺爺,若襄要出門了。”
賽難得挪了挪老花眼鏡,滿是皺紋的臉露出沉思。
“你這幾天常常出門哦!”
賽若襄背書也似地念:“若襄把大夥兒的食物都準備好了,也替他們鋪了暖暖的床,今天工作結束了。”
幫忙照料診所和放養區的動物是賽若襄最勝任的工作,多年來她不曾出差錯。
這家診所小得可憐,一切醫療用具大半是二次世界大戰後的物資,五十幾坪的空間大都被動物佔滿,震耳欲聾的胡狼、實驗用的澳洲野兔、呱噪的鳥、吊地巨型鐵籠裡的黑猩猩,全是賽若襄一手照顧的。
她和人們保持遠遠的距離,卻和動物們水乳交融。
賽難得是這島上唯一合格的獸醫,除了診所外,他最主要的工作是保育這塊土地上即將或瀕臨滅絕的動物,他胼手胝足成立了野生動物保育基金會,豢養多種世界稀有的珍禽,希望有朝一日能將它們野放回大自然。
“可以告訴爺爺若襄要出去做什麼嗎?”賽難得一向疼惜這自幼抱來的小孩。
她靦腆一笑,羞赧如春江水融。“若襄要去見阿東。”
賽難得心中一動。“誰是阿東?”對從來不肯接近他以外人類的賽若襄,這是件大事。
他放下鋼筆和試管,整個身體全移轉過來。
“阿東是天使,是好人。”
“哦。”他猛搔花白的鬍子。“爺爺見過他嗎?”
“沒有。阿東住在森林後面的高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