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40部分

江濤說:“不能妄想抗日前線上多一個膘膘楞楞的傢伙,就能把日本兵打出去!”

馮登龍說:“我也不相信成天價摳書本、翻紙篇子,吹吹拍拍地能救了國家。”他在屋子地上走來走去,說:“墨索里尼當過小學教員,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時候,不過是個二等兵,後來他當了國家的元首,實行了狄克推多。”

嚴知孝打斷馮登龍的話,說:“好,這是青年人說的話。大英雄,要為祖國爭城略地,把熱血灑在疆場上。”

嚴萍插了一句,說:“我也贊成他去,失學失業的年頭,畢了業也是失業,還不如上前線打日本。”

談到這裡,江濤見嚴萍走出來,回到自己的小屋子,他也跟過來。一進門看見桌子上多了一個小小的白銅鏡框,裝著馮登龍的相片,兩條挺硬的眼眉,伸到鬢角上,眉梢向上翹著。眼睛圓圓,射出尖銳的光芒。江濤反來複去,看了又看。也從胸袋裡掏出一張小照片,悄悄地放在桌子上。江濤走出去倒了杯茶回來,嚴萍用圖釘把這張照片釘在牆上。趁著嚴萍一轉身,江濤又把照片摘下來,掖進衣袋裡。嚴萍轉過身來一看,照片不見了。她聳起眉峰,這裡尋尋那裡找找,最後看到江濤。兩隻黑眼珠傾在鼻樑上,一動也不動,她生氣了。

江濤被她尖銳的眼光逼著,不得不把照片悄悄地放回桌上。臉上怯生生的,象是說:“你沒有地方擱放嘛!”嚴萍伸手把鏡框噼啪地扳倒在桌子上,拆出馮登龍的相片,扔在一邊,又把江濤的照片裝進去。啪地一聲戳在桌子上,撅起嘴來,盯著江濤說:“這,你就如意了。”

江濤對嚴萍這種表情,並沒有說什麼。聳了聳肩膀,笑了笑,臉頰上飛起了一片羞紅。

於是,一張面貌樸素、清秀的肖像,驕傲地站在桌子上。正在這刻上,嚴萍一回頭,爸爸邁步進來。嚴萍不好意思地紅了臉,拿起那張照片說:“爸爸!你看江濤這個相片照得怎麼樣?”

嚴知孝拿起照片,左瞧瞧右瞧瞧,放遠一點看看,又放近一點看看。噗地笑了說:“人,在二十左右歲兒的時候,相片怎麼照怎麼好看。一過了歲數,便怎麼照怎麼不好看了。”

嚴萍看老爸爸滿有風趣起來,看著江濤笑了笑,江濤也笑著看了看嚴萍。

談到這裡,媽媽叫吃飯。吃著飯,馮登龍和江濤都骨突著嘴,誰也不說什麼。嚴知孝以為青年人一時翻臉,耽耽就好了。嚴萍感到跟這兩個人在一塊實在彆扭,登龍說的話,能跟江濤說。可是江濤說的話,不能跟登龍說。近來更不願跟登龍多說話了,她討厭那股膘膘楞楞的勁頭。馮登龍看她與江濤之間有了秘密,還是舍不了這口氣。倒不是放不開和嚴萍親密的友情,他覺得是政治上的失敗。嚴萍自小就和登龍要好,在一塊跳房子、撣球兒。大了在一塊讀書。嚴萍好溫情,她還沒有把和登龍的關係一刀兩斷的氣魄。她也想過,果然斬斷,心上多麼輕快!顯然,她感到那種孩稚的感情,早就成了多餘的。她又不肯一下子斬斷,藕斷絲連地拖著。

吃完了飯,江濤和登龍同時走出大門。下臺階的時候,江濤告訴嚴萍要共同去完成一件宣傳任務。就揚長走去。她立在高臺石階上,看他們走遠,搖搖頭又覺得煩惱:“怎樣才能把這種形勢結束?”但時間很短,在腦子裡一閃就過去。

江濤和馮登龍,兩個人踩著石板路並肩走著。天黑了,大遠一盞街燈,半明不亮,昏暗地照著。兩個人都閉著嘴,不吭一聲。出了西門,走過小木橋,到了育德中學的門口,登龍也沒有回頭看一眼,徑直走進去。江濤也沒有招呼他的意思,獨自格兒走回來。天晚了,他爬牆回到學校,已經打了熄燈鍾,院子裡靜靜的。他沿著房蔭走到宿舍門口,停了一刻,不想進去,向東一拐,走上養病室的臺階。這早就成了老習慣,情況一緊急,政治恐怖一來,他們就不在齋舍裡睡覺了。

他推開養病室的小門,拉開電燈。嚴萍給他新洗了桌布,瓶子裡的花還香著,小屋裡亮閃閃的,充滿了愉快。他熄滅電燈,躺在床上,心在胸膛裡突突跳著,眼睛合也合不上。又劃個火柴點著一支菸,在夜暗裡睜開圓大的眼睛,看著菸頭上通紅的火光。雖然一丁點光亮,一丁點鮮紅的色彩,在黑暗裡卻是無比的鮮紅。他心裡興奮,又翻身坐起來,隔著窗子看河邊上兩排柳樹遮蔭了河岸。河水在柳枝下緩緩流動,月亮透過繁密的枝葉,在水面上閃出耀眼的銀光,夜色多麼幽靜呀!心裡又想起嚴萍:一個美麗的臉龐,兩隻靜穆的眼神……

他為了愛嚴萍,思想上產生一個願望:盡一切能力幫助她進步,引她走向革命,鍛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