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威脅。
就在大半個月之前,他還是劉漢國的臣子,不需要考慮皇位的延續,也沒有什麼立嗣問題。
然而,劉承佑的一場血腥屠戮,卻把一切都變得面目全非。他的兩個妾室,兩個兒子,兩個女兒,全都被開封府尹劉銖所殺。養子郭榮突然就變成了他的唯一繼承人。起兵清君側之後,如果他要代漢自立,就必須考慮江山如何一代代傳遞。鄭子明的怪異身世,他就再也無法視而不見!
“君貴的確文武雙全,然而才能比起他的兩個結義兄弟來說,終究還是差了一些!”王峻的聲音繼續傳來,就像寒冬臘月裡的白毛風,將冷氣一直送入人的骨髓。“他對鄭子明又言聽計從,倚重極甚。若是你不早早替他做出防範,等到他自己想起來時,恐怕已經是有心無力!”
“我想想,秀峰,你別逼我太緊。”感覺頭頂的帳篷在迅速旋轉,郭威閉上眼,臉上的冷汗流得更急。
“不是我逼你,而是形勢逼你。除非,除非你清完君側後,再學周公,把皇位繼續交給劉家。”王秀峰卻絲毫不肯顧忌他的感受,繼續揮舞著胳膊補充,“否則,君貴若是做了皇帝,姓鄭卻未必像你和史弘肇兩個先前那般,明知道鋼刀已經懸在了頭頂上,卻依舊心存僥倖,逆來順受!”
“夠了,秀峰,閉嘴!我請你閉嘴!”郭威猛地一捶帥案,隨即,兩腿一軟撲在了上面,顫抖得宛若雨中殘荷。
江山、親情、惜才之心、全家被殺之痛,剎那間,無數矛盾且激烈的思緒在他心頭翻滾,衝突,宛若匕首一樣戳著他的五腑六髒,折磨著他大腦與靈魂,令他覺得眼前陣陣發黑,耳畔金鼓齊鳴,原本魁梧健壯的身軀,像蝦米一樣縮了起來,縮了起來,趴在帥案上縮成了緊緊一團。
“你……”王峻覺得自己好生委屈,拍打著桌案准備繼續直言相諫。猛然間用眼角的餘光看到了郭威的痛苦反應,頓時被嚇了一大跳,已經到了嘴邊的咆哮,瞬間變成了驚呼,“文仲,文仲,你怎麼了?你,你別嚇我!好了,我不說了,不說了,你快點兒坐起來,坐起來,這件事咱們倆以後再商量。來人啊,趕緊去叫郎中……”
“大帥,大帥怎麼了!”帳外警戒的侍衛們聽到叫喊,紛紛衝了進來,隨即,一個個嚇得目瞪口呆。
他們以前從沒見到過,自家主帥如此孱弱模樣。即便是當初全家被殺的訊息從汴梁傳來,大帥郭威在眾人面前,也只是流著淚呆坐了片刻,隨即便宣佈起兵“清君側”,腰桿始終未曾彎下去分毫!
而現在,那個曾經頂天立地的英雄,那個可以單手擎起半壁江山的豪傑,卻變得和尋常上了年紀的老叟一樣,贏弱而又無助。如果這幅模樣被外邊那些首鼠兩端的諸侯們看見,恐怕大軍未渡黃河,兵馬已經逃散過半。
“關上帳門,不要讓任何人再進來!”王峻也瞬間意思到,自己在惶急之下,做了一個最糟糕的應對。趕緊揮了下衣袖,厲聲吩咐。
“是!”親衛們迅速關好了中軍帳們,然後又圍攏在帥案前,一個個滿臉惶恐。
目光迅速從眾侍衛臉上掃過,王峻儘可能地記下每一個人的模樣,“從現在起,一直到大軍抵達汴梁城下,爾等全都在中軍旁單獨設帳安置。誰也不準……”
“行了,俊峰,沒必要弄得如此神秘。”郭威忽然振作了起來,揮揮手,打斷了王峻的部署。
“你,文仲,你,你好了?”王峻又驚又喜,流著淚詢問。
如果郭威一病不起,大軍必然不戰而潰。到那時,恐怕死得不只是郭威一個,他王峻的全家,以及鄭仁誨、王殷、李洪義、郭崇等人,也必將死無葬身之地。
“悲憤過度,心痛病犯了而已!”郭威緩緩坐直了身體,輕描淡寫地補充。“老夫又不是神仙,怎麼可能對舉家被戮的慘禍無動於衷?把中軍帳的門開啟,你們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如果有人探聽,也如實回答便好。有些事,讓人看見,遠比藏著掖著強。”
“是!”眾親衛如蒙大赦,抬手擦了把冷汗,踉蹌而去。
如果大帥不及時阻止,依照王峻的性子,恐怕不僅僅將所有當值侍衛都圈養在一個帳篷裡那麼簡單。恐怕用不多久,待人心稍稍安定,他就會將知情者都殺人滅口。
眾親衛瞭解王峻以往的作為,所以才在慶幸的同時,對自家大帥萬分感激。而王峻本人,也從郭威對同一件事情的處置上,看到了他自己的不足,不待眾親衛身影去遠,就訕笑著說道:“文仲的心胸氣度,王某望塵莫及。有些事,你只要有自己的安排就好。剛才是我太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