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齊齊將目光轉向了郭威身側,那個幾乎累脫了力的中年人。
中年細作頭目也不怯場,從郭威手邊抓起茶水灌了幾口,然後儘可能清晰地說道:“一個多月之前,樞密大人聽聞河間城內在大興土木,便派末將帶著一批弟兄,混在商隊裡頭去了那邊。結果費了許多力氣靠近了才發現,韓家在城裡頭蓋的房子,其實都是糧倉。隨即末將又帶著弟兄們去了一堂薊都,用重金多方賄賂,才得知早在昏君下手害人之前,郭允明偷偷派人去過幽州。”
“什麼?郭允明跟契丹人聯絡過!”
“是皇上派人勾結契丹,這,這怎麼可能?”在座眾人,無一個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年頭道德淪喪,有做事不問手段只問結果。再加上有石敬瑭給耶律德光做乾兒子成功奪位的先例在前,任何地方諸侯勾結契丹人入寇,都不足為怪。
但劉承佑不同,他不是諸侯,而是皇帝。做皇帝的主動邀請異族侵入自己國土,這種事情,恐怕跟他趁著上朝的機會將樞密使和宰相同時剁翻的“壯舉”一樣,端的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不能確定郭允明是受了昏君的命令,有可能是他自作主張,也有可能他只是為了有備無患,才提前聯絡了契丹人。結果就在史樞密和楊丞相遇害訊息傳到幽州的當日,契丹大軍和幽州軍,便同時開始向南進發。”中年細作頭目的聲音繼續傳來,像針一樣刺激著在場所有人的心臟。
無論遼軍是不是受了劉承佑所邀,其即將南侵的訊息,都已經板上釘釘。而眼下河北各地的全部能戰之兵,幾乎都集中在身邊這座聯營之內,正準備追隨郭威一道殺向汴梁。所以,如果大家夥兒不立刻改變先前的謀劃,恐怕沒等拿下汴梁,老巢就得全都落在了契丹人和韓氏兄弟手上。
“遼人此番南下的兵馬不多,天氣也即將轉冷!”沒等眾將領想好接下來該怎麼做,郭威已經果斷做出了決定,“所以,老夫準備分兵。派人帶領一部分兵馬北上,在深州或者冀州一帶,拖住遼軍。”
“這……”各營主將迅速將頭低了下去,誰也不願意與郭威的目光想接。
大家夥兒之所以願意追隨郭威南下“清君側”,同情此人悲慘遭遇的原因,恐怕微乎其微。最真切的理由其實不外乎兩個,第一,此戰根本沒有失敗的可能。第二,拿下汴梁之後,無論是另立新君,還是郭威自己當皇帝,大家夥兒的官職和地盤,都必將水漲船高。
而北上抵禦外辱,結果卻與南下“清君側”恰恰相反。第一,獲勝的可能微乎其微,稍有疏忽,恐怕就是麾下兵馬耗盡,本人也身首異處的下場。第二,即便僥倖打退了遼軍,沒有傾國之力為後盾,大夥兒也不可能趁機殺入燕雲十六州,為自己搶回大量的人口和地盤。
“老夫不求讓遼軍匹馬不得南進,只需要將耶律察割與韓氏兄弟的兵馬拖在大陸澤之北。兩個月,只要能堅持住兩個月,老夫就有足夠的把握從汴梁回師!”目光迅速從眾人頭頂掠過,郭威在心中偷偷嘆了口氣,大聲補充。“誰若是能擔起此重任,待擊退遼軍之後,河北各鎮節度使之職,老夫由著他挑!”
趨利避害,是人的天性。郭威在軍中摸爬滾打二十餘年,從大頭兵一路做到樞密副使,,深知帳內這群丘八們此刻心裡的真實想法。所以他也不敢對大夥兒的要求太高,只期望重賞之下,能出現一兩個敢於擋在遼軍馬前的勇夫。
誰料想,條件開出來之後很久很久,底下卻依舊沒有任何回應。眾節度使們,包括此刻深州和冀州的實際佔領者,都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不言不語,不動如山。
“也罷!”見眾節度使們個個畏敵如虎,郭威心中愈發失望。深深吸了口氣,就準備宣佈暫且放棄南下計劃,親自領軍掉頭迎戰外敵。才堪堪將身體站起,靠近中軍帳門口處的隊伍末尾,卻猛地跳出來一個年青的身影,“樞密且慢,末將不才,願全力一試!”
“你?”郭威先是一喜,隨即苦笑便寫了滿臉,“子明,你麾下可只有三千弟兄。”
“還請樞密再撥一萬五千兵卒和足夠的糧草輜重。”鄭子明臉上毫無懼色,衝著郭威肅立抱拳,“守城不比野戰,人多了未必能派得上用場。末將在滄州,還有三千多輔兵可以直接調遣。若是樞密可以給末將補足到兩萬,末將有六成把握,將遼軍拖在大陸澤之北。”
“嗯——”聽少年人說得豪氣干雲,郭威忍不住低聲沉吟。
鄭子明當前最大的短處,就是手中兵馬數量過於寒酸。至於其能力和戰績,倒是比在座的許多老將軍,都高出了不止一籌。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