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濺當場,可是看著他胸口汩汩流出的血液浸透床單,他的臉色蒼白欲死,她的心也跟著沉到了谷底。拔箭後,她再未離開過他的寢室,她不能忍受見不到他的恐懼,即使這樣守著,她的心也充滿了不安。
連日的高燒讓他囈語不斷,他即使神志不清,口裡唸的依然是她。她的心被什麼重重的撞擊著,她早該明白他已經在她的心裡紮了根、發了芽。怦然心動、一見鍾情固然美妙浪漫,卻敵不過朝朝暮暮的陪伴,細水流長的柔情。原來她只要一回頭,就會看到他就站在自己的身後,默默的看著她、守著她,從無怨言。人真的只有到了即將失去時,才會發現原來最最稀鬆平常、日日相伴的才是最重要的,只是以前以為只要她回頭,他就在身邊。但當他突然不見時,內心的恐慌、害怕是如此的強烈,強烈到要將她吞噬殆盡。
高燒退去,他也漸漸平靜,身體極度虛弱,導致他一直昏睡不醒。她終於明白當日她落水後,他日夜照顧她時的心情。即使這樣看著他,依然怕他會突然消失,這樣的心情她從未有過,她真的已經離不開他了。
簡單的在地上打了地鋪,實在堅持不住便靠在床牙上打個盹,手卻緊握著他的,時刻不離。該吃飯吃飯、該喝水喝水,她從不拒絕,因為只有她堅持下去,她才能陪著他。
王毛仲不知什麼時候退了出去,她半跪在床前,雙手握著他的手貼在臉頰上,溫暖的掌心帶著些許涼意,讓她心痛。她想借著自己的提問溫暖他,想借著自己的溫度喚醒他。她輕笑著趴在他的手臂上,望著他的睡顏道:“你在懲罰我,對不對?你怨我總是搖擺不定,你怨我辜負了你的心。你那天負氣的問我,到底選誰,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選擇,你就生氣的走了。我當時想只要我問清楚了,我就回去。可我沒有說出口,因為我以為我有的是時間跟你解釋,現在我只想要一個答案。想來,我真是太傻了,竟然不明白這就是我的選擇。我選擇了你,我下意識的認定我有一輩子的時間跟你說明,還在乎這一時一刻嗎?後來我又想,既然我已經選擇了你,還在乎什麼答案呢,我真是太傻了,總是後知後覺。而我的遲鈍一次又一次的傷了你的心,我真是一個大混蛋!古時總說‘痴心女子負心漢’,我怎麼想都覺得自己是個不折不扣的負心人,老天該懲罰我,讓我中這一箭。老天真是太狡猾了,它傷了你,我傷了心,傷心真的比受傷痛上千萬倍——”
她幽幽的抬頭看他,卻對上他閃亮的眼睛,她不敢相信的掐了掐臉上的肉,確定這不是夢,立刻喊王毛仲叫郎中過來,她驚喜的手舞足蹈,而他的眼中始終平靜無波。
郎中的話讓淼安了心,他醒過來就不會有事了。他年輕力壯,會很快恢復過來的。她高興的又蹦又跳,端茶送飯,伺候的無微不至。
李隆基稍稍恢復些體力,就問了潞州的狀況,府衙的狀況,並做了進一步的部署,無論是政務,還是防禦,考慮的滴水不漏。淼在一旁看著,心中無限崇拜和景仰,這才是真正的李隆基,不會被任何阻礙打倒,隨時隨刻都散發著王者之風。
折騰到傍晚,淼伺候他用了飯、吃了藥,為他摺好被子,自己也抖了抖地上的被褥,準備就寢時。李隆基不冷不熱的道:“這些天辛苦你了,回房好好睡一覺,你的臉色不好。”
同樣一句話,幾日的他竟帶著疏離。她委屈的看著他無聲的抗議,他的眼中卻是不容更改的堅決,淡然而平靜。她只得點頭悻悻的離去,回頭看他時,他已閉目睡去。她心底幾分幽怨、幾分委屈無處訴,合上房門出去了。
入了夜,天氣漸涼。寢室周圍安靜的能夠聽到針落的響動,各個角落卻潛藏著守護的親隨。王毛仲守在外間裡閉目養神,院中輕微的動靜引起他的警覺。守衛都睡死了嗎,竟然放人進來!他大怒,藉著月光觀察外面,看到那抹熟悉的綠色,他無奈的嘆口氣,在她推門的瞬間開啟了門,嚇得她一蹦三尺高,急忙掩住嘴沒有叫出聲來。
淼嚇得心臟“砰砰”跳,打了他肩膀一下,低吼:“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你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啊!”
王毛仲回頭望望內間寢室,稍稍往門外讓了讓,輕聲道:“王爺讓你回去休息,你怎麼又回來了!”
淼的臉頰莫名的紅暈起來,幸好黑暗遮住了她的臉。她施施然的道:“睡了這麼多天的地鋪,突然患了床榻有些不習慣,我還是到這裡睡地鋪吧!反正王爺吩咐我好好休息,我只有在這才能休息好,你就讓我睡這吧,我保證不會打擾他,保證明天在他醒來前離開,行不行?求求你了,王大哥,你就讓我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