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道,“人家願意賣的,你若想看,我這便帶你去。”
青葉這回多少謹慎了些,也不要與三表叔等人商談了,獨自跟著這兩夫婦去西鄰看房屋。西風一看她出門,便帶了個人不遠不近地跟在她後面。
西鄰的房屋有三間,也是黃土牆茅草頂,沒有院子。幹茅草鋪就的房頂上竟然還長著了幾簇綠油油的青草,看著倒也有趣。三間房屋也未隔開,無有裡外之分,連個簾子也沒掛,一進門,便可將三間屋的光景盡收眼底;房內破爛雜物堆了許多,房樑上也有兩隻陳年的燕巢,若是收拾乾淨了,也能將就著住,但與揚州城的那所花木扶疏的宅子卻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
老兩口的幾個兒子兒媳都聞訊趕了來,生怕賣不出去,爭搶著向青葉誇這茅草屋的好處,說:這位小大姐,你不曉得,這茅草屋冬暖夏涼,若是皇帝住了,也要愛上這裡捨不得搬走哩!又說:屋後的空地可用來種些小菜,門前有一株老槐樹可用來乘涼。山牆那裡還有一垛乾草,一垛麥秸,若是買下這房屋,那兩大剁乾草及麥秸就白送給小大姐你哩!
青葉哪隻眼睛也看不上這房屋,卻又不願意再往北走,無奈道:“罷了罷了,就這裡罷。”想了一想,又故作老道地同人家說,“咱們不去報與官府知道,自己立了草契,簽字畫押即可,如此還能省下些契稅。”
這家的老頭子便笑道:“自然,我賣我家的房屋,幹官府鳥事?”
他大兒子也接道:“這房屋是咱們一家辛苦蓋起來的,官府又沒出過一根鳥毛。”
青葉聽他一家談吐如此,想來這鎮上人也是半斤八兩,他父子說話時,她若不是扶著門框,只怕當場就要暈倒在地。
那家人家急著要賣,青葉急著要買;賣主有誠意,買主有現銀;借宿的主人家自願做了中人,因此當場便敲定價錢,給付了銀子,簽了字畫了押。皆大歡喜。
懷玉在高員外家看了一場雜戲,因玉樹臨風,氣度不凡,秀若蘭芝,一表人才,立於看熱鬧的人群中儼然是鶴立雞群——夏西南語。總之因為懷玉太扎眼,因此被高員外奉為上賓拉去喝了一場喜酒。
酒席間,高員外百忙之中抽空親自來敬酒,打聽了一番懷玉的年紀籍貫、在何處發財、家中可有娶親等,後又有意無意提起他家尚有待字閨中的小女一名,芳齡僅一十七歲;還道家中空房屋有許多,若是願意,可搬到他家中來住云云。懷玉起初只笑著打哈哈,後頭索性裝醉,一群人白吃白喝後又得意洋洋地晃悠了回來。
懷玉回到借宿的主人家時,青葉正在打掃她的新茅草屋。西風與他的同伴——名為北風的那個也在賣力幹活。西風在門前拔雜草,北風正在給屋後的露天茅房壘石牆。因茅房的石牆太矮,從外面能看到人的上半截,因此要再壘兩圈石頭上去,把石牆加高些。房屋裡的雜物已被人家的幾個兒子幫著拉走了,山牆旁的兩剁乾草麥秸也果真送了她。青葉瞧著空蕩蕩卻也整潔的屋內,心裡漸漸地好受了些。
因西風北風乾活賣力,不出半日,茅草屋便被收拾得煥然一新,青葉想著等明日換了門鎖,叫人幫著把包袱行裝等都搬運過來,再到鎮上去採買些桌椅床鋪便可入住了,固然心中多多少少還是有些空落落的,但卻也有幾分歡喜幾分如釋重負。
待看見懷玉回來時,她心裡卻不由得慌了,與他目光一旦相接,便急忙轉過頭去,不敢看他的眼睛。幸而他只笑了一笑,於周圍無人時貼上前來,半眯了眼,在她耳畔輕輕問了一聲:“小大姐,你這回真的要留下來啦?”其後再也沒說什麼。
小大姐青葉聽他的語調,不知為何,無端端地便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小大姐青葉又想,今後要在這高樓鎮安家,因此不可對這鎮子有偏見,萬事須得從好處去想。
譬如這鎮上的風,是如此的粗獷狂野;譬如這鎮上的沙塵,是如斯的磅礴壯觀;這茅草屋,是如此的接地氣,猶如蹲在家門口歪脖子樹下喝麵疙瘩湯的村婦一般讓人看著親切;這石頭壘成的露天茅坑則充滿了野趣,蹲茅坑時可以看看糞堆裡生出來的小花兒,也可以瞅瞅牆縫裡長出來的小草兒;至於道上的那幾條咬人褲腿的瘋狗,還是如此的……呃,喪心病狂。
晚飯吃完後,天還未黑透,青葉一時無事,便拎上燈籠又溜出去看去她的茅草屋,茅草屋與借宿的主人家近得很,僅隔著一條細小的衚衕,出門右轉便是。
青葉抱膝坐在自家茅草屋的門檻上抬頭看天上星子,因是十月頭上,有星無月,星子既亮且大,似乎伸出手便可觸及。青葉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