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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部分

他的每一次勝利都顯得格外豐碩與輝煌。

看在黃老闆的眼裡,杜月笙這個小兄弟簡直是以三級跳之勢在「飛黃騰達」,他那一日千里的進展速度,使黃老闆驚喜交集,甚至有點為他躭心,他自以為杜月笙的底子,只有他摸得最透。一個華籍巡捕家中豢養的小夥計,如今竟成為法租界的華紳領袖,最高統治階級之一,要跟那些外國頭腦的頭腦一字並肩,籌商大計了。他曉得杜月笙精明能幹,心思靈活,但是他唯恐他應付不了那種高階層的大場面,於是他開始以老大哥的身份,向杜月笙提供自己和法國人相處三四十年的寶貴經驗,他毫無保留,傳授自家的「獨得之秘」,外國人歡喜的是什麼?討厭的又是什麼?他該如何的巴結討好,事事爭取外國人的歡心。

杜月笙內心裡的觀念和黃老闆恰好截然相反,這個道理很簡單,黃老闆對外國人唯有浮光掠影的認識,他不像杜月笙那麼對外國人有透澈精闢的研究,黃老闆一生一世都在竭力取能為外國人所用,而杜月笙上臺之先便早已訂好如何運用外國人的方案。

永遠不和黃老闆爭辯,也是杜月笙終身奉行不懈的原則之一,卽使黃老闆的殷切叮嚀對他毫無用處,毫無必要,他也總是聚精會神的聽著,嘴裡在嗯啊啊的連聲應諾,他這樣的表現並非全部都是做作,當時,他一心在感金榮哥對他的愛護和關懷

黃金榮接連和他作了幾次長談,看他那種敬謹接受的神情,黃老闆覺得非常高興,月笙是大好佬了,自己的經驗和心得,對於他畢竟還用得著。

炮竹齊響統統是債

但是當黃老闆耳聞目睹,獲知杜月笙當選華董以後,他的言行表現,治事態度,非特和他的敎誨逈異其趣,簡直就是背其道而行之,這次他再不懂杜月笙「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了,他懷著極為複雜的心情,對華格皋路那邊的動態,經常加以密切的注視。

首先,杜月笙給外間一種強烈的印象,雖然他很光榮的當選了華董,他似乎早就忘了這個銜頭得來之不易,他並不看重華董這項公職,他的一切表現都很灑脫,套句上海人的打話,那便是「當伊嘸介事」。他和未當選前一樣,他不想利用職權,也無意過份關切公務,他得這個華董就像收到人家送他一塊匾,行過了「贈匾典禮」,他便淡淡的關照傭人一句:

「堆到儲藏室裡去。」

和十里洋場同生同長,在外國人統治下渡過一生的杜月笙,從前是不穿西裝皮鞋,如今仍然西裝皮鞋不著,不論有什麼盛大隆重的場面,他都是一襲長衫,一雙布鞋,充其量加一件馬褂,置身高冠峨服,華洋紳士群中,他反有雍容潚灑,鶴立雞群之概。他從不想到洋化,洋頑意兒他一概不生興趣,當然,他也決不會想起要打進洋人的圈子。

但是他卻非常瞭解洋人的心理,他們無法阻止杜月笙當選華董,因此對於他的參與公董局,外國人裡普遍存在畏憚與嫌忌,他們駭怕這個掌握實際群眾力量的強人,縱使他身體瘦弱,健康不佳。唯恐他「一旦權在手,便將令來行」,外國人明裡頭代表他們的政府橫徵暴斂,暗底下為他們自己的生活享受拚命搜刮,他們的黑暗內幕早為杜月笙所深知,他是受統治者選出來的華董,他當然要代表大眾的利益,外國人想到自身的弱點,再預覘來日杜月笙所將發揮的力量,他們認為杜月笙是一重障礙,一股沛然莫可御京的逆流,他們的畏憚忌刻,阢隉不安,當然不會毫無理由。

另一方面,杜月笙深感自身職責的重大,他當選華董的那天,法租界裡的中國人,自動買了鞭炮來燃放,當爆竹聲驚天動地,歷久不歇,杜月笙卻關照傭人,推說自己不在家,擱謝絡繹於途的賀客,他獨自在二樓起坐室裡,揹負雙手,繞室踱躞,面容是罕有的端肅與凝重。萬墨林站在房門口,怔怔的凝視著他。杜月笙覺察了,他站停腳步,伸手指指窗外,爆仗還在此起彼落的響,於是他苦笑著告訴萬墨林說:

「這些個炮仗都是賬,我不曉得要怎樣才還得清。」

處在外國人的畏憚忌刻,和中國同胞熱烈期望的夾縫裡,杜月笙對於當選華董的反應冷淡,毋乃說是一種必然的兩全之道。如果他聽從黃老闆的告誡,對外國人卑顏奴膝,為虎作倀,他立將招致中國同胞憎怒憤恨,痛心失望,倘若他擺出一副為民請命的公事面孔,外國人那邊便會激起反感和敵意,對於他當時所經營的事業,無論土或賭,俱將蒙受極大的不利。

他的淡然處之起先引起驚訝與議論,漸漸地中國人基於對杜月笙衷心敬佩和信任,他們在說杜先生才是眞正的大好佬,區區一名華董,何曾擺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