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梨站在臺階下,聽了忍不住噗嗤笑:“皇上別聽他。屁股倒是真的被草葉子劃了,可不是蛇咬的。那兩條蛇,一條是五步蛇,一條是金環,若被咬了口子,不出五步就得斃命,這會兒可沒精神頭站著說話。”
她的聲音清靈悅耳,一抹孔雀藍的麻布裙站在院子裡,夕陽餘光打著臉上笑靨青春,總讓人看得心緒平和。
楚昂便轉頭對她道:“五步與金環……這園子附近的毒蟲蛇蟻素來有侍衛負責驅趕,如何會冒出來兩條南方劇毒之蛇?你且說來與朕聽聽。”
陸梨瞥了眼錦秀,錦秀妝容精緻的臉上噙滿仁愛,此刻正眼目深深地笑望著自己。
她猜都不用猜,昨天那事兒一定就是這個女人乾的。楚恪回去對她說,在林子裡躲著躲著,屙泡尿就找不著人了,看見兩個太監提著兜子,指著西出口對他說自己在外頭——必定就是存了心把楚恪支走,好趁四下無人時暗中下毒手。等到天黑侍衛們找來時,那時自己早已經斃命了,蛇也早就遊走,多麼妙的一招。
陸梨便斂下眉目,也做乖巧的模樣道:“回皇上,非在園子遇見。是那玉橋對面的樹林裡,奴婢帶著小世子採蘑菇,不曉得後頭怎就游來了兩條蛇,小世子因為扯袍子慢了一步,那蛇險些就齧上他的腳後跟。幸虧王世子殿下與將軍及時出箭,否則陸梨便是賠上自個兒性命,也斷無顏面對皇上與德妃還有三王爺。”
說罷愧惶地施了一禮。
一旁的德妃慢慢聽完,這時便開口道:“說來也是蹊蹺,若是尋常毒蛇倒罷,這五步之內叫人死的卻是狠毒了些。自從去歲皇上馬場秋狩遇刺,臣妾每逢宮中出遊,便總要多提幾個心眼。莫說小恪兒是老三的命根子,就咱們園裡的這些皇子龍孫,哪一個是捨得傷著的?單只是兩條死了倒罷,就怕不止這兩條,幾時大半夜遊出來齧人,防都防不住。我看皇上這事兒還是派人查查比較好。”
已經四十二歲的德妃,雖平素不搶風頭,可這宮裡的后妃哪一個都沒有她陪伴楚昂的時間長,話一出口是頗有些分量的。做著莊嚴的臉色,眼睛把周遭的幾個小皇子小公主一掃,四下裡頓時起了竊竊私語。
一直靜默著的錦秀,便訕訕然笑道:“這園子裡毒蟲蛇蟻向來不少,侍衛雖抓,抓也抓不乾淨。宮女們送個午膳的功夫,臺階下就能伏過來一條蛇,怎曉得就是毒蛇了?切莫是場誤會,把大夥兒嚇得人心惶惶。”
陸梨眼波流轉,面不改色地接過話茬:“回康妃娘娘,用蛇煲湯,先得拔其毒牙,去其毒囊,這道工序是託膳房太監辦的,牙還留著呢。只被德妃娘娘方才一提醒,奴婢倒想起來一件事。昨兒出林子前,看見近出口的水潭邊印著兩雙腳印,一雙淺些無法分辨,另一雙卻是左右大小腳。那當口清悄悄的沒別人,奴婢猜測莫不是誰人從外頭帶了毒蛇進來,便給留了心眼用草葉子蓋住,此刻應該腳印還在,皇上若是要查,奴婢可隨同前往。”
去歲高麗死士行刺一事,確然戳中了楚昂的防線。當下正要啟口吩咐張福,身旁錦秀心絃一悸,忙柔聲打岔道:“唷,還當是哪來的毒蛇,又聽了這麼一說臣妾才總算想起來。說來也是臣妾弄巧成拙,因聽說毒蛇去牙之後蛇肉補益明目,這便讓袁明袁白兩兄弟從外頭弄了兩條。記得還與皇上提過幾回的。昨日叫他兩個提去剝皮,好趁夜煲了今兒在宴上呈給皇上與九爺。不料那兩兄弟去了回來,說是沒留神被溜進了河裡,臣妾只當是尋常品種,既去了河裡便沒再追究。今兒想來卻是兩個撒了謊,叫那蛇溜進林子害人了,該叫張公公命人打一通棍子,這叫個什麼事兒。”
一邊滿面自責,一邊仰著顴骨瞪向陸梨。確然是她吩咐袁明袁白乾的,每見一回陸梨青春嬌妍的美貌,夜裡便要受那雨夜怨魂的折磨,她是有多麼恨不得立刻把這丫頭從跟前剔除。只是沒想到陸梨卻遠不似樸玉兒的愚善,竟能有恁般心計,叫她逃過一劫又一劫。想到那兩太監的疏漏,暗暗地只覺怒火中燒,幸得自己早有預謀。
因確然是與自己提過幾回的,楚昂便不再說什麼,只吩咐張福去把兩兄弟叫來問話。
“哎唷——哎唷——萬歲爺饒命,娘娘開恩吶——”隔著一道紅牆琉璃瓦,棍棒與哀嚎聲清晰入耳。司禮監杖責起人來不手軟,袁明袁白仗著是雙胞胎,自小沒少在戚世忠跟前討巧賣乖,幾時吃過這般苦頭。那悶棍子一聲下去,兩個的嗓子就嚎兩嚎。心裡想到陸梨便恨得直磨牙,去他個狗…日的“齧小皇孫”,那當口林子裡明明就她一個,可是這話卻不能說,說了皇帝一樣也饒不過他二個。只能咬著牙預設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