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睡覺之前都會如此對自己說，就彷彿靈驗的咒語，覺得只要如此說了，就真的記不起什麼了。為了讓時間過去得快一些，他不再留意具體的日期，就那樣一天天混著過。

這天早晨，李桐微微睜開眼睛，正想要重複那句靈驗的咒語時，注意到從掛著窗簾的視窗縫隙中透進來些許藍色的光亮，他疑惑地爬了過去。撩開窗簾一角，他不禁有些驚訝。這是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居然就那樣悄無聲息地來了，靜靜地覆蓋了小院的每一個角落。他抬起頭，灰濛濛的天空中，小小的晶瑩的雪片仍然紛紛揚揚地飛舞著。顧不上爬出被窩而有些寒冷的身體，李桐就那樣趴在床前靜靜地看著，眼睛掃過了白茫茫的院子裡的一切。就在他的視線掃過院子裡的腳踏車時，李桐注意到後軲轆旁已經被白雪覆蓋的一個鼓包，才想起那是前天才買的大白菜，沒以為下雪，所以連塊塑膠布都沒蒙。

“壞了。”自言自語著，李桐爬到床邊，拿過旁邊椅子上的衣褲穿好，掀開自己小屋與大屋之隔的棉門簾，看奶奶還在睡，拿了掛在門後的棉外套穿上，把拉鍊一直拉到下巴，輕輕擰開門鎖推門出去了。

凜冽的寒氣自推開的門口擠了進來，李桐趕緊閃身出去關上了門。站在門口，聞著清新的空氣，李桐覺得心情大好，彷彿一直籠罩在胸口的陰霾被白雪沖刷得豁然開朗。簡單地伸了伸胳膊，動了動腿，他就鑽進了廚房，沒一會兒就騰出了一塊可以放得開白菜的空地。李桐踩著厚厚的雪走到白菜堆前，腳下傳來的咯吱咯吱的聲音令他感到愉悅，拿掃把小心地掃去上面的雪，開始往廚房搬運那些白菜。也不知道走了多少個來回，彎了多少次腰之後，他終於把白菜都運進了廚房，李桐直起腰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低頭看了看自己腳上的鞋，已經被雪全部佔領了，彷彿聖誕老人腳上的那雙，兩隻手也好像冒著熱氣般通紅。走出廚房，李桐抬頭看看已經明亮了許多的天空，見雪已經停了，便拿了廚房門邊的鐵鍁和掃把開始掃雪。

把雪都堆在靠近院門的地方，李桐正琢磨著要不要堆個雪人，就聽見了敲門聲。起先李桐以為是聽錯了，並沒有太在意，沒一會兒卻又聽見加大力度的敲門聲。

會是誰呢？如此想著的李桐跨過雪堆邁到門邊，拂掉門閂上的雪把門使勁往外推，腳下出現了被門底掃平的白色雪地和一雙幾乎被白雪覆蓋的皮鞋。猛地抬起頭，李桐就看見了隆凱誠的臉。起先李桐以為是幻覺，只覺得握著兩扇門板的手一抖，門就在自己眼前又關上了。在門後面定了定神，李桐再次推開門，果然發現門外一個人都沒有。還想果然是幻覺的李桐低頭卻發現有一串腳印向門邊延伸，他探身出去，就看見隆凱誠正倚著牆壁吸菸。

“沒以為你會這麼快開門。“男人聽到門聲，掐了煙扔進雪地，重新走了過來。

看到若無其事又重新出現的男人，李桐只覺得一股怒氣自腳下直竄入腦門，揮起右手一拳打進了隆凱誠的下巴。

看著男人踉蹌著退了好幾步仍然無法穩住腳步，最後身體撞到了衚衕對面的牆壁上，李桐才回過神，意識到那是被自己打的。李桐一時之間完全不知所措，只能站在原地看著對面彷彿掛在牆上的一動不動的男人。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李桐差點就要跑過去確認男人是死是活，不過在他行動之前，男人動了動，抬起左手伸到嘴邊擦了擦，重新抬起頭走了過來。

“回……嘶”想要說些什麼的男人，剛張了張嘴，卻因為嘴角的抽痛而又抬起左手按住嘴角，緊皺起眉頭。李桐看見他抬起來的左手手背閃過一塊殷紅，不禁心裡隨之一緊，正要說些什麼，卻聽見有院門開啟的聲音，扭頭一看發現竟然是張鵬家的院門。再顧不上許多，李桐一把揪住隆凱誠的衣襟，把他拉進院子，彷彿逃難般地關上了院門。鬆了一口氣，李桐扭過頭，發現男人仍舊用左手手背抵著嘴邊，不明所以地看向自己。

“小桐啊……”屋裡傳來了奶奶的喊聲。李桐茫然地看向隆凱誠，後者更是一副完全不知該如何的樣子。

“小桐？怎麼了？”再次響起的奶奶的喊聲充滿了擔心的語氣。

“來了。”李桐抬起頭衝屋裡喊了一句。

“進來吧……”李桐衝仍舊站在原地託著腮幫的男人說。

奶奶正站在屋子正中央的煤球爐子邊往裡面添煤，看見跟在李桐後面走進來的高大男人不禁一愣，想要獲得答案般地看向李桐。

“他是路過的，在咱家門口摔倒了……”李桐目光閃爍地說。

隆凱誠聽了簡直要笑出聲，無奈嘴角的抽痛讓他作罷。奶奶一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