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安突然說,剪裁精巧的樹枝在他身上留下影子。靜謐的小徑上只有他和克萊斯特兩個人,十米開外的地方,幾個警衛不緊不慢地跟著他們。
艾德里安看看手錶,現在是下午兩點。他打了個呵欠,正確的時間觀念超過生物鐘,給他送來了些許疲倦,通常他會在這個時候睡上十分鐘,或者四十五分鐘,取決於當天的事務。他抬起手,將掉到額頭上的亂髮理回原處。
“你累了?”克萊斯特輕聲問,“小心,靠我近點,別這麼倒下……”
艾德里安挽住克萊斯特的手,後者趁勢摟住他的腰,不著痕跡地扶著他走向最近的樹蔭,好在那裡有一條長凳。克萊斯特掃了掃凳面,讓艾德里安躺下。不遠處的警衛打了個手勢,問他們要不要幫忙。艾德里安擺了擺手。
“你別逞強,”克萊斯特低聲說,“醫生趕過來最快也要明天早上。”
回答他的是輕微的鼾聲。艾德里安累了,疲倦超乎想象。他的腦袋頂著克萊斯特的大腿側面,不難想象等他爬起來之後,那軟綿綿的髮絲會變成什麼樣子。克萊斯特出神地望著艾德里安,凝視著他伴侶熟睡的樣子。忘記了他們為何來此,也忘記了他們的使命和野心。
一滴汗液懸在艾德里安的眉毛上,直到他擦掉它。
艾德里安再次開口是兩個小時之後了。
“相傳古代柔然人常用一種叫“戴希利”的酷刑使俘虜喪失記憶,”他倚在克萊斯特膝蓋上,“希利由駱駝皮製成,先從駱駝身上把皮剝除,趁它還冒熱氣,蓋在俘虜頭上,再把人拖到太陽下暴曬。收攏的皮會緊緊黏在俘虜頭上,讓他喪失心智,成為只會聽從主人擺佈的奴隸。柔然人稱這種奴隸為曼庫特。”
“你剛睡醒就講這種驚悚故事?”
“有一位母親歷盡艱辛找到了被俘的兒子,可是兒子已變成曼庫特,他在柔然人的唆使下用箭射死了自己的母親。”
講到這裡,艾德里安停下了。
“完了?”克萊斯特問。
“我睡得迷糊,想不起來了。”
“母親騎白色母駱駝,喪生的地方成了一個墓場?”克萊斯特問。
“你也聽過這個故事?”
“我讀過。這個故事出自一本書,叫《一日長於百年》。書是蘇聯人寫的,故事結構挺奇葩,有傳說,有1952年的生活,還有宇宙航行。所有故事裡當媽的都為兒子累死累活,我可不相信有這種媽,”克萊斯特嗤之以鼻,他的關注點又歪到了奇異的方向。
“不可思議,”艾德里安從長凳上坐了起來,“即便在斯拉夫文化裡,這也不是個出名的故事。”他們兩個同時知道這個故事的機率渺茫。
“你是從迪米特里那裡聽到的嗎?”
“另一個短命鬼。你呢?”
“在別人的安全屋裡讀的,”他摸摸艾德里安,“說到媽媽……議員先生的夫人……對你好麼?”
“談不上好不好,我不是他們唯一的養子,或者說走狗。”
“你還有新的兄弟?”
“有兩個,”艾德里安聞聞自己的手臂,拿過克萊斯特身邊的公文包,“但我是唯一和戴維斯夫婦住在一起的。”
“戴維斯夫人是做什麼的?”
“在教育部門做秘書,”艾德里安把香水噴到手腕上,他們熟悉的熱辣氣息升騰而起。
“那你為什麼不,呃,”克萊斯特想了想,還是把他的問題說出口了,“你為什麼不從政?”
“人的慾望難以改變,”艾德里安把香水瓶放回公文包裡,抬起雙腿疊到克萊斯特身上,“我的慾望是殺戮,不是掌控。所以我需要你,讓我想起自己殘存的人性,不惹出過大的麻煩。”
“什麼啊,”
“還有我的背景。”
“你的背景?你來美國之前做了什麼錯事?”
“1977年的摩加迪沙事件裡,我媽媽正在那架漢莎飛機上。”
“我想想,她不是機長,安然無恙了吧?”
“天真的小動物,”艾德里安摟住克萊斯特的脖子,“我媽媽追隨過烏爾麗克曼因霍夫,她在那架飛機上是為了確保巴基斯坦人把活兒幹得漂亮。但GSG…9幹得更漂亮,她就沒聲張,被當成人質放了。而且她不是一個人在辦這件事。”
“那還能有什麼人?你什麼意思?”克萊斯特愣住了。
“和一個你父親甚少談起的人一起,”艾德里安的表情變得凝重,“你母親。”
“諾伊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