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偏要偏鬼鬼祟祟的走小道,進了這窯洞,又是一坐半天,火褶都不讓點,說是特意來喝酒,簡直是見鬼,說是做賊倒是差不多。可這地方除了一片果園,幾處菜園,一戶人家以及無數荒廢的窯洞外,什麼都沒有,難不成他們是來偷瓜的?
在窯洞外照進來的微弱星光中,裴行儉突然身子一動,指向一處地方,“來了”
麴崇裕詫異的轉頭看了過去,只見那戶人家的大門一看,屋裡的燈光傾瀉了出來,隨即門又合上,有馬燈的光線一晃一晃的向這邊山壁而來。麴崇裕不由直起了身子,難不成裴行儉約了人半夜在窯洞相見?
只見裴行儉果然站了起來,“世子請跟我來。”一口飲盡酒囊裡的殘酒,丟下酒囊,輕巧的跳了下去。
麴崇裕在進這窯洞時便知,這位外貌儒雅的裴長史居然頗有身手,此時也不甘示弱,翻身跳落巖下。
裴行儉壓低了聲音,“咱們過去,莫驚動了他們。”
麴崇裕心頭一動,念頭急轉,突然有幾分明白過來,猛地收住了腳步,“裴長史,你帶我過來,可是發現今日的案子有古怪之處?”
裴行儉回頭看向他,“果然瞞不了世子,不如世子稍候片刻,讓下官過去看看便回?”
麴崇裕一聲冷笑,知道裴行儉這句話是以退為進,可心裡突然有種異樣的感覺湧了上來,默然片刻還是淡淡的道,“既然來了,一同過去便是。”
窯洞下的小路似乎已多年無人走動,只是對於這兩人來說,卻不是問題,兩人沿著山壁一路往下,幾乎沒有發出任何響動。那晃動的馬燈不久便接近了山崖最靠下面一處窯洞,在窯洞的燈光中無聲無息的熄滅。
麴崇裕此時心裡已經明白了八九成,想到白天的一幕,只覺得胸口一團怒火“騰”的燒了起來。
眼見離山壁上唯一有燈光的那處窯洞只有十幾步遠,裴行儉回身打了個手勢,兩人腳步愈輕,悄然接近了窯洞的視窗。
只聽女子的抽泣之聲從窗子裡隱隱傳了出來,又有男子的聲音道,“好了,我知道你心裡難過,只是今**也看見,你既然告了姜氏忤逆,你家大郎雖然孝順你,卻是要跟我拼命的。”
那女聲頓了一頓,才泣道,“若不是看出這一點,你當我忍心叫他流放三年?那是我懷胎十月養下的兒子,如今看我便像仇人一般……都是為了你這冤孽”
那男子嘆了口氣,“心肝兒,我知曉你的難處,日後定會好好待你,我回頭便跟上座稟告你孤苦可憐,沒有這些田地租種,只怕活不下去,上座定然會允許你續租下去,說不定還會減些租子。咱們就在這裡守著田地,一個外人沒有,再不用似以前般偷偷摸摸,豈不是神仙般的日子?”頓了頓又道,“你也不早些跟我說,那姜氏,你告個不孝也就罷了,何必要說忤逆?”
女聲頓時銳利起來,“怎麼,你捨不得?你當我不知曉你打的什麼主意?你哪日裡不尋機跟那騷蹄子說幾句,她一見你便臉紅,都當我是瞎子麼?這還沒上手的,自然是分外惦記些,你若不甘心,去官府告了我便是,咱們兩條命換她一條如何,你……”她越說聲音越高,突然嗚嗚兩聲,似乎被什麼東西堵住了。
片刻之後,那男聲才重新響了起來,“你說什麼昏話?一不做二不休,到了如今的田地,還有什麼可說的?我今日連城裡都不住要過來,便是要告訴你,明日無論怎樣,你都不能心軟。便是大郎嚷出咱們的事情,你也一口咬定他是為了救自家媳婦汙衊於你”
女聲帶點遲疑,“若是那樣大郎會不會……”
男聲狠狠的道,“誣告父母,自是惡逆的死罪,大郎今日還算識相,我只怕他明日見姜氏要被絞殺,昏了頭,什麼話都會往外倒,你卻絕不能心軟,不但不能鬆口,連神色都不能露一點風出來,那裴長史聽說是個極厲害的,今日他是後頭才趕到,不然你我只怕還不會如此順遂。”
女聲停了半晌,帶上了哭音,“可是大郎……”
男人道,“我也不願如此,只是事到如今,你若捨不得他死,那便是咱們永世不能在一起,你可捨得?如今只要打發了那兩個,咱們便是活神仙一般……”說著說著,裡面的動靜變得古怪起來,那女子的哭音也漸漸變成了喘息,隱隱夾雜著“我依了你便是”“你這冤孽,誰叫我離不得你……”,越說越不成調。
裴行儉轉身便走,走了幾步,卻發現不對,回頭才發現麴崇裕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就如突然化成了窯洞邊的一座雕塑。
裴行儉的眉頭不由緊緊的皺了起來,要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