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除了枷鎖的甘奇,直感覺渾身輕鬆起來。這個時代的枷鎖,由枷與鎖組成,木枷,就是一塊厚重的大木板,二三十斤的重量,其中一個大洞,用來放脖頸,兩個小洞,用來放手腕。
把這麼重的東西放在脖子上掛著,掛一會還好,掛久了,那就真是受罪了。還有鎖,就是鐵鏈子,加在一起三四十斤。若是戴著這些東西,發配幾千裡趕路,可見其中受的罪過之深,罪犯的脖子都會潰爛。
甘奇不過感受了兩個多時辰,已然受不了,這戲實在難演。
趙禎已然開口發問:“甘奇,朕問你,皇城司中,可有為難與你?”
甘奇搖頭答道:“回稟陛下,不曾為難。”
一旁的胡瑗聞言,連忙又與甘奇急道:“道堅啊,皇城司乃粗魯軍漢之所,豈能不為難你?陛下當面,直管說就是,自會與你做主。”
胡瑗這話不假,府衙的大獄裡,進去之後,自然就會受罪,甘奇也知道,所以甘奇才前後謀劃了一番,讓自己不受罪,那押官李明本也準備把甘奇帶回去之後,好好懲治一番,奈何後來他也不敢了。
甘奇看了看胡瑗,答道:“胡先生,皇城司之人,本也是奉命行事,此事與他們本就無關,罷了罷了。”
甘奇這一刻,戲精附體。卻正中仁慈皇帝的下懷,趙禎大概覺得甘奇也有一顆仁慈之心。
卻見趙禎點著頭,往文彥博看了看,問道:“文卿,那皇城司之事,當真與你無關?”
文彥博心在打鼓,卻是口中連忙說道:“陛下,此事當真與臣無關啊,許是甘奇真犯了什麼律法也不一定。”
趙禎當了三十多年的皇帝,仁慈也不代表傻,在這與士大夫共天下的大宋,有些事情可為,有些事情不可為。在皇帝趙禎心中,也是如此,一般小事,他都可以得過且過,甚至一般疏忽,他也可以睜隻眼閉隻眼,但是許多事情,總要有個底線。
比如甘奇之事,甘奇詬病文彥博蜀錦之事,乃至甘奇說御史唐介罷官之事,這些事情,甘奇並未說錯,因為趙禎就是當事人之一。趙禎也可對文彥博得過且過,不去深究。
但是文彥博千不該萬不該,把甘奇這個說直話的人拿來打壓。這就不符合趙禎的處事方式了。
卻聽趙禎開口:“李憲,去把皇城司幾個勾當公事都叫來,叫到隔壁小廳等候著,朕要親自見一見他們。”
叫到隔壁等候?文彥博一聽這話,就知道大事不好,若是叫到書房裡來,那還好,至少還有文彥博辯駁的餘地,文彥博也可以與押官李明暗示一些什麼,但是叫到隔壁去,問題就不一樣了,甚至也代表皇帝心中真起了疑心。
文彥博連忙開口說道:“陛下,臣有罪,臣有大罪。”
“嗯?文卿何罪之有啊?”趙禎頗感意外。
“臣之罪,在於教子無方,犬子文德彰,竟然敢縱容奴僕毆打太學生,致使胡先生與諸多太學生如此氣憤,雖然臣也曾到得太學親自謝罪,也給受了欺辱的太學生們賠償了湯藥休養費用,此事之後,臣也把這個不孝之子送到了開封府受罰,但是子之罪,父之過也,還請陛下責罰。”文彥博一邊說著,一邊慢慢往地上跪去,也是個涕淚俱下。
文彥博這麼說一通,目的何在?
趙禎聽到這裡,微微嘆了一口氣,卻問起了甘奇:“甘奇,朕且問你,這份傳於民間的京華時報,可是你起的意?”
甘奇點頭:“回稟陛下,正是學生創辦了此報,以教化之用。”
趙禎又俯身看了看報紙,說道:“嗯,教化之用,這報紙,朕也看過一次,說法,說詩詞,說遊記,還有百姓喜聞樂見的娛樂之事,好東西啊,你花費甚巨,辦此民報,還能大膽進言,不錯不錯。”
趙禎這是在誇,甘奇連忙謙虛答道:“陛下過獎,此報乃發售之報,是賣給百姓們的。只是頭前辦報之處,也被皇城司給封了。”
“賣?售價幾何?有人買嗎?”趙禎又問。卻並沒有去問皇城司封了甘奇報紙的事情。所謂簡在帝心,大概就是這麼個意思了,其實趙禎心中瞭然。
“售價兩錢,買者甚眾。”
“兩錢?兩錢,聊勝於無啊,如此好物,當為長久計,不能半途而停,依朕之想,便從內庫裡每個月撥一百貫錢與你,算是貼補了。”趙禎身為皇帝,自然站在皇家的角度來思慮問題,給錢這件事情上,可不僅僅是為了貼補報紙一直辦下去。更是為了皇家的名聲,身為皇帝,納諫之名,廣開言路之名,是必須要的,特別是趙禎這種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