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領頭軍漢話語說完,蘇軾卻第一個跳出來反駁:“狀告之事,有開封府來管轄,怎麼不見開封府的衙差,反而是你皇城司上門而來?”
領頭軍漢開口呵斥:“笑話,皇城司也有捉拿罪犯之責,到時候查明案件,做好卷宗,交由開封府審理就是。甘奇,你還不隨本官走?難道要本官動手不成?”
甘霸聽得此言,已然拔刀而起,直接站在了甘奇頭前,口中吼道:“誰要動手?除非從爺爺的身上踏過去。”
“反了反了,在這汴梁,還有敢與官差動手之人,本官今日雖然只帶二十號人,卻還真不信你們是敢與皇城司動手。”這軍漢頭領說出了這句話,已然是心虛了。這大宋朝,反了的人,還真不少,每年總有不少江湖強人說反就反了。
甘奇忽然一屁股坐了下來,問道:“皇城司算是皇家親衛,卻也真管起了捕賊緝盜之事,也不知是官家的旨意呢?還是哪位相公的授命,不知將軍在皇城司中身居何職啊?”
甘奇如此問得一句,聽者不免覺得甘奇是在討價還價,心中發虛,便是義正言辭:“某乃皇城司正六品押班李明,你甭管是誰人授命,查你之罪,無甚不可。勸你還是乖乖與本官走一趟,免得害人害己,皇城腳下,豈敢亂來?”
皇城腳下亂來,倒真是害人害己,甘奇備了這麼多人,可不是準備亂來的,而是為了讓自己不會真的被人上門就緝拿走了,也是為了拖延時間。
此時梨園春的戲院裡,還有一眾剛才還在聽講的讀書人正在熱火朝天議論著,互相交流著,謄抄著剛才甘奇與蘇軾蘇轍三人講課的要義,更在談論著不久前報紙裡看到的內容。
忽然有一人衝進來就是大喊:“不好了不好了,甘先生因為得罪了文相公,被人拿走了。”
此乃誅心之語,也不用多想,更是甘奇老早就籌劃好的事情。
“什麼?甘先生被人拿走了?因何罪名拿走了?莫不是就因為說了一點當朝文相公的破事就教人給拿了?”
“拿了拿了,皇城司的軍將上門拿人!”
滿場一片譁然,有人大喊:“那文彥博當真敢如此欺人太甚?甘先生這般大才,又如此正直,直言而諫,他文彥博卻敢派人來拿?世間豈有這般的道理?”
“御史唐介說他文彥博幾句,就被貶到幾千裡外的春州,如今甘先生說他文彥博幾句,就派人上門來拿,豈有此理,當真豈有此理。”
文彥博這麼做是很有問題,奈何文彥博也是別無他法,要想把事態控制住,唯有先把甘奇控制住,好在這一期的報紙,無人敢上街去賣,也無人上街去讀,不論以什麼罪名先把甘奇控制住,控制住正在發放報紙的甘奇,就可以先控制報紙不再繼續流出去,也就把影響暫時控制住了。
至於之後如何處置,便是再說。興許讓甘奇坐實一個罪名,坐牢也好,刺配充軍也好,事情再來慢慢平息了。對付御史唐介其實也就是這個辦法。
“我大宋,還是不是文人之大宋,滿朝言官,臺諫兩院,還能不能給人活路了?”
這個時代的讀書人,中了進士的,有本事能留在京城為官的,其實大多隻有兩個去處,一個就是翰林院,一個就是御史臺與諫院,其實就是說,絕大多數京官,都是從言官開始做起的,包括包拯。言官的職責,就是直言上諫,說白了就是噴子,噴政事,噴人事,滿世界尋人的把柄。
在仁宗在位的三十多年時間裡,衝鋒陷陣噴得好的,就有升官機會。
又有人在這梨園春戲院裡大呼:“此番甘先生被拿了去,下了獄,必是嚴刑拷打,不死也脫層皮,若是坐實了一個罪名,往後這汴梁城裡怕就再也見不到甘先生。”
“是啊是啊,御史唐介還有個官身,貶去春州,還有條活路。甘先生一介白身,坐了罪名,那豈能還有翻身的餘地?”
“常聽人言,官場黑暗,不想竟然黑暗如斯,聳人聽聞,聳人聽聞啊……”
這些話語一句一句,開口高呼之人,一個一個。
甘奇的謀劃,實在縝密非常,這場講座,這些聽講的人,乃至此時正在高呼的人。
可見甘奇對於政治影響力,有很深的理解。
再看那甘奇家中,頗有些劍撥弩張之勢,押官李明不斷掃視身邊這些拿著兵刃的漢子,開口再一次威脅:“甘道堅,本官已派人回衙請的援兵,莫說你這區區一兩百號人,就算再多,又豈能是皇城司的對手?今日你若敢暴力抗法,與我皇城司動手,便教你死無葬身之地。”
甘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