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乙泥塑木雕般站在那裡,呆呆地張大嘴巴。
士兵甲上下打量鐵甲人那身光鮮耀眼的行頭,“賣了這身甲不就夠路費回家了麼?你死腦筋啊你?誒?不對,你要是外地來的難道一路上穿著一身鐵甲?不可能不可能,你是偷的?你一定是偷的!”
士兵甲忽地瞪大了眼睛,“說起來你這身甲我就眼熟……我在哪裡見過……”
“你認得我麼?”鐵甲人聲音裡透著歡喜,看看士兵甲,又看看士兵乙。
“你是……你是……”士兵甲長大了嘴巴,同時恐懼就像森冷的匕首那樣扎進了他心裡。
那個名字幾乎就要從他嘴裡跳出的時候,士兵乙一把捂住他的嘴,滿面微笑,“不認得,不認得,你不是新來的麼?我們兄弟都是本地人,沒有外地親戚。”
“是,我是新來的。”鐵甲人粗重地笑,“我來找一個朋友。”
“外地人都不住在城裡。”士兵乙非常友善地說,繼續捏著士兵甲的嘴。
“他們都在哪裡?”
“他們都在城外的樹林住,住在城裡的人都要戶口本的,所以外地人都去樹林住了,他們有的會在樹上跳來跳去,有的會收集松果,有的長著一對長角……你去那裡問問看。”士兵乙滿面含笑。
“謝謝你。”鐵甲人有禮貌地說,“我只會跳舞,跳個舞謝謝你。”
他滿身的關節緩慢地轉動起來,甲片摩擦著發出刺耳的聲音,他真的開始跳舞了,是一支歡快的舞蹈,是春社時候大家開懷暢飲後的舞蹈。他跳著跳著,向士兵甲和士兵乙深深地鞠躬,之後慢慢走遠了。他用腳尖旋轉、向著四面八方行禮、哼著一首古老而快樂的歌,周身的鐵甲叮叮作響。月光照在他的身上,背後留下長長的影子。
士兵乙慢慢地鬆開了手,士兵甲終於喘過一口氣來。
“你要憋死我啊?”士兵甲說,“那個是……”
“聽過一個古老的傳說沒?”士兵乙把自己的半邊面孔對著月光,臉上浮起詭秘的神情。
“什麼傳說?你的樣子好像鬼!”士兵甲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哆嗦。
“別喊鬼的名字,他會醒來……”
圓月,鷹在巨大的月輪中滑翔。
一隻不知好歹的小飛鼠學著大鷹的樣子張開了四肢,藉著腿間的皮膜在樹梢間滑過。它靈巧的小爪子一探,差了幾分沒有勾住古松的小枝,遠古時代的動物飛行家忽然失去了平衡,它竭力張開皮膜卻無奈地墜落。
一個跳閃的黑影在樹枝間唰唰唰地掠過,打了個旋子停在一根老松枝上。驚魂未定的小飛鼠鬆開矇眼的小爪子,看見綠頭髮的圓臉孩子對著它笑,露出兩個雪白的小犬牙。
魍魎伸出他短短胖胖的手指,點了點小飛鼠的腦袋,把它放回樹枝上,受驚的小傢伙哧溜哧溜地鑽進了密密的松葉裡,
“下次要小心哦。”魍魎對著它的背影揮手。
他想也許應該使一個落葉的妖術,讓這片樹林的地下鋪滿厚厚的松針葉,這樣愛飛翔的小傢伙就可以安全地練習,松鼠也可以在針葉裡找到松球,冬天的時候兔子還可以把針葉收集起來,給小兔子們做一個溫暖的窩。
月亮升到中天,無暇的寒光籠罩著一個纖細的影子,她站在古松的最高處。
這是樹林裡最高的樹,只有在這裡,才可以沒有遮蔽地眺望地平線盡頭的涿鹿城。它的點點燈火在極濃重的夜色中是一個空靈的誘惑,虛幻不真,像是一群螢火蟲短暫地聚集在一起,如果螢火蟲散去,那城市也就消失了。
而螢火蟲總是要散去的。
就像聚集起來的人有一天會一個個離開。
魍魎的圓臉忽然擋住了魑魅的視線,“魑魅,你還想回人類的城市去麼?”
“閃開,我只是在看風景。”魑魅拍皮球一樣把這個跳起來的小傢伙拍了下去。
“可你一天到晚都在看那個地方,你對那邊風景的渴望已經勝過了樹林外面那株渴望太陽的向日葵。”
“好吧好吧,我只是春天來了有點悸動,想著去找一個人類男人來樂上一樂,被你發現了,可以了吧?”魑魅開始暴躁起來。
“首先現在是秋天,其次你如果說要找個人來吃吃我還可能相信。”
“師兄,你能理解一個女人麼?一個女人,生活在一片樹林裡幾百年了,過去的幾百年裡她已經試著像猴子那樣在不同的樹之間跳躍,像松鼠那樣蒐集無數的松果再剝出松子來堆成一座寶塔,還嘗試一年三百六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