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33部分

同擊南楚司徒氏。

手中茶盞的青花瓷蓋揭開,一股騰騰的白汽蒸了上來。眼前便有些虛虛實實地,看不真切。

群竹山莊,群竹……

陡然間,思緒又被帶了開。

*********************************************************

蒼黃卻挺拔的竹……

不知怎的,舊事裡的那一名少年,有時會讓他聯想到冬風裡的蒼竹。記得有一年,父皇遣歲寒三友來訪,竹叟於臨行時贈了一枚玉竹給少年。後來少年時不時會取出撫摸,不只在回憶什麼。

他奇怪了許久,才想起少年原是南楚人,也許是憶起南方雨霧中鳳尾竹的景緻。也不知為什麼,立時下令從江南移來了當地特有的竹子。

可那些自南方移植到北方的翠竹,第一年長得並不好,葉脈發黃,細枝枯瘦。他自己有些憤然,少年卻喜歡在獨自一人時看那些迎著風雪挺立不倒的飄零竹影。

放下茶盞,攏手入袖。不自覺地撫上一竿已帶著體溫的竹笛,有些猶豫。

這竿笛子,前日不是已經在外出途中丟去了嗎?

怎會再一次地拾了回來……

手中舉著一盞熱茶,鼻中嗅到的卻是那少年倚在窗邊溫出的青梅花雕;而後又憶起這樣的茶,也是少年興致勃勃搗鼓了半月才炒製成功,後來又毫不留私地教給別人的。

以前不知道,記憶居然是如此可怕的敵人。

他是現實的人,從來都對回首往事嗤之以鼻。然而時至今日,不願憶起的舊事卻像冤死陰魂一般,繚繞不散。繚繞就繚繞吧,他可以不看、不聽、不想。

他的作風從來不包括優柔寡斷。即使面對再強悍的敵人,也不皺一下眉頭,反而愈發激起血性。

是的,歷練了這麼多年,經歷了這麼多事,即便是父親的背叛、母親的慘死,他也已經過來了,他還能有什麼弱點?還會有什麼事能讓他痛心?

對那一段無益於任何人任何事的記憶,他怎可能想要保留!

那個身為青陽宮下僕卻流著司徒氏血液的少年,他怎可能想要記住!

他應該已經是毫無弱點的人了。

可為什麼?

握緊了掌中的竹笛,心緒出現了一絲裂隙。

為什麼,唯獨對這一竿蒼黃的竹笛,卻始終無法狠心折斷。為什麼至今每一次決絕地扔去後,

卻又苦心地尋了回來。

為什麼……

越是在這樣的冬日,就越會想起那個於雪中開懷而樂的少年,鼻間也隱然聞到常於暖閣啜飲的花雕佳釀。想起松林間一曲悽婉哀怨的笛音,想起自己在那時用這同一竿笛子與他相和。

為什麼?他無時無刻不在問自己。

該做的已經做了,費盡心力地尋找,甚至迴歸了朝堂,只為懇求父皇以朝廷之力去尋找一人。可是最終毫無結果。那少年大概已與他生死兩隔,再無機會相見,回想又有何益處!

身為一個上位者,猶豫和懦弱是足以致命的缺陷。將全心都付給一個人,帶來的後果是毀滅性的。畢竟,身為青陽宮宮主、東齊七皇子,他要擔負的不只是自己一個人的命運。早些放開對任何人都好。

可為什麼?

為什麼放不開……

那段關乎風花雪月的舊事,有什麼可值得回想?

不過一個在生命中匆匆路過的下僕,有什麼可值得留戀?

可是這段記憶,卻像一個空洞虛無的敵人……如此強大,如此堅決,無時無刻不在與他的理智與安寧為敵。

強撐著,掙扎著,不去回味,不去細思。

是的,他是一個上位者,天生要站在別人上面的天之驕子。是的!他如今還沒敗下陣來。

可是……已經漸漸力不從心。

從來沒有哪個敵人像記憶這樣讓他感到恐懼。

那深不見底的淵罅,就像毒蛇吐著鮮豔的紅信。倦怠的心緒,就像陳年的酒漿……越經過久遠的年代,越煥發出誘人墜入的致命之香。

已經漸漸沒有力氣掙扎,已經有些猶豫踟躕。

想要墜入記憶的深淵,再不殫精竭慮地逃避;卻怕一旦承認此役的失敗,就會是永遠無法擺脫的悔;怕會痛得瘋狂,生不如死。

多可笑,從不知害怕為何物的他,這三年多來嚐盡了憂慮焦心的滋味。

多可悲,從不知期望為何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