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是為安慰我而臨時捏造的。他和老方的事是真的,這我相信。但鑽入別人房間的是老方,而不是他朱浩啊?若是他朱浩覺得那麼做有多麼地光彩,為什麼不也和老方一樣呢?朱浩是一個細心的人,大約從我的表情中看出了疑問,所以才講了那個出差的故事,還暗示他和老方之間進行了交換。就我多年對朱浩的瞭解,我相信交換的事是沒有的,是朱浩為安撫我而特意編造的。他又不願撒謊,所以說得不清不楚。他的極至不過是和老方在同一間房子裡,中間什麼也沒有隔,黑燈瞎火,有一些響動,這就是全部了。即使是在朱浩新式道德觀的衡量下,我和王玉的事也不是那麼露臉的。我知道朱潔盡了力,並不惜把自己昔日情人比做妓女。這些,全都是為了我。我沒有表示不同意。因為,王玉是朱浩的王玉。
哦,朝霞
凌晨四點,我騎車帶王玉前往碼頭。雖說我一夜沒睡,此刻卻像剛剛醒來一樣地清醒。我真願意一切都不曾發生過,只是我在一個早上把一個人送往碼頭。這個人還是原來的那個,有原來的生活和背景,原來的情人,而那個情人決不是我。最好我也並不認識他。
我不僅不認識她的情人,甚至也不必認識她本人。我只想一個人在這樣的早晨騎車,前往碼頭和江邊。我要從茫茫黑夜裡一直騎到空氣新鮮的黎明。我要騎到黎明裡去,看見天光漸漸明亮。騎過昏睡曖昧的城市,騎過軀體以及那些垃圾。我要和早起的販夫走卒們在一起,與他們在一條路上同行。我將看見那些堅持晨練的人,奔向路邊花壇和公園。按一定順序,年長者起得更早。我上路的時候也正是八十歲以上的老人上路的時候。
其後,我將與七十和六十的老人迎面相遇。而二十歲以下的學生,他們出來的時候太陽也已經出來了。
多麼美妙啊!我以前為什麼就沒有想到?我有的是時間、精力和足夠的好奇。甚至,我也有鬧鐘。我為什麼就不能早起?與星辰明月為伴,並看著它們偏移西去。良辰美景總是和我相互錯過,為什麼我就不能停下來細心體察一番呢?我發誓,以後一定要那樣做一次,而不是像今天這樣有任務在身。兩個人,我把另一個送到江邊去。我在想把她送走以後的回程就已經非常接近純粹了。我把她送走,把她扔下,那唯一妨礙我的東西。
而現在她就像一隻口袋歪倒在腳踏車的後架上。她的手攬過來,摟住我的腰,臉的一側貼著我的後背。一會兒她昏沉睡去,身體的重量就變得令人擔憂了。我的龍頭上掛著她的包,不時碰著我蹬車的膝蓋。經過五個十字路口後我已是大汗淋漓、渾身乏力。
後來我們經過一個夜間施工的建築工地,照明燈的強光直晃我的眼睛。
車輪在瀝青路上顛簸著,繞過窨井和磚塊。在第六個十字路口我們停了下來,稍歇片刻,再吃早飯。
不知道王玉的感覺如何,反正我是餓了。我是看見餛飩挑子上的燈光才決定停車的。
它就擺在馬路中間,低矮的小桌邊居然有一個食客。
我鎖了車,領王玉去兩寸寬的條凳上坐下。我要了一碗三鮮面,給王玉要了一碗餛飩。我們的還沒有做好,旁邊的食客已經吃完了。他問賣餛飩的多少錢?賣餛飩的說十塊,十塊錢一碗,我和王玉都吃了一驚。看來我們是遇見宰客的了。這時我才注意到賣餛飩的,的確是一個讓人望而生畏的人物:黑臉膛、大鬍子,一身顫悠悠的肥膘。他手持鐵勺,讓對方給錢。那人看上去也是一個趕火車或坐輪船的,一隻手提皮箱靠在腳邊,西裝革履,操著笨拙的南方普通話。他直嚷今天出門遇見鬼了。
這碗麵條的價錢很關鍵。如果他給了十塊,我們的麵條餛飩也不能少給。我後悔事先沒有問賣餛飩的價錢。那南方人顯然也在後悔。凌晨五點,即便是十字路口也了無行人。南方人只得向我們求援,問我一碗麵條值不值十塊錢?我的腦子活動開了:如果幫他說話,勢必得罪賣餛飩的。我們也得出十塊錢事小,他的案板上就放著一把明晃晃的菜刀。況且他說了自己的身份,是從大牛山下來的。南方人也許不知,可我清楚,那兒有一個勞改農常賣餛飩的看起來也像那一類人。但如果不幫南方人說話我們也得按十塊錢一碗的價給。
急中生智,我問南方人:“十塊錢一碗,裡頭擱的是什麼?”我的智慧不在於問了一句巧妙的話,而在於使用了許城方言。如此一來就與南方人拉開距離,而與也說許城話的餛飩挑主接近了。賣餛飩的說:“是啊,你也不瞧瞧麵條裡頭擱的是什麼!值這個價。別說十塊錢,二十、三十老子也敢要。你掏不掏?不掏就變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