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一樣可怕。
第二十一章 海棠花下清笛長(二)
月光透過紗窗,把屋子照得白茫茫的。她呆呆望著地上的光斑,隱約聽見外面颳著狂風,四周沉寂得只聽見自己的心跳。她的思緒越發混亂,翻身下床,頭重腳輕,險些摔倒。她定了定神,開啟房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立即迎面撲來,讓她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長廊被月光照得通明,掌櫃的和老闆娘渾身是血,倒掛在欄杆上,早已死去多時,鮮血卻仍在不停地往下滴。
她駭然失色,心口狂跳,手腕上的血管突突擴張,幾乎要爆裂。遠處的燈火搖曳著,月色血腥。她觸電似的感到全身麻木——她看見院子裡的海棠花落了一地,上面也躺滿了屍體。她恐懼得想呼喊,喉嚨卻堵得難受。她雙手顫抖著按住心口,感到一陣噁心、昏眩,然後就暈厥過去。
過了好一陣子,她耳邊響起吵鬧聲,起初像洪鐘大呂,繼而像萬馬奔騰,最後如刀槍齊鳴;又過了更長的一段時間,她的四肢感到一種尖銳的刺痛,然後是一段彷彿亙古不變的靜寂,各種感覺相繼復甦,競相闖進腦海之中。她眼皮微微顫動了一下,緊跟著,一種致命而又模糊的恐懼,驀地襲來。她拼命想要尖叫,嘴唇和舌頭痙攣地抖動著,一齊用力,可是胸口像壓了座山似的,怎麼也叫不出聲,而且每一次的努力只帶來更劇烈的疼痛。她掙開沉重而艱澀的眼簾,但什麼也看不見,只有濃重的黑暗,永無盡頭,沉甸甸地壓下來。她嗅得到死人的氣息,絕望的念頭朝她靈魂深處步步進逼。
她掙扎著站起,努力睜大眼睛,看見橫七豎八的屍體堆滿了整個院子,血淋淋,觸目驚心。死屍散發出令人窒息的惡臭,無盡的漆黑,深淵般的沉寂,看不見但感覺得到的死亡的苦味,這一切都像棺槨一樣籠罩著她,讓她無法呼吸,只感到恐怖和一陣陣的寒意。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的意識開始恢復,她猛然意識到自己到現在還沒有見到扶桑,心頭狂跳,失聲呼喊,衝過迴廊,找遍了每一間屋子,喊啞了嗓子,也沒能找著他的影子。她牙齒格格打戰,害怕得渾身無力。
正在這時,她忽然聽到一陣奇怪的嘶嘶聲。她呆呆聽了半晌,循聲而去。那聲音聽起來遙遠而微弱,但又異常確定,引導她穿過一條僻靜、狹窄而黑暗的巷子,看見一幢古舊、腐朽、搖搖欲墜的木屋,屋前雜草叢生,堆滿骯髒的穢物,荒涼頹敗。藉著一縷慘淡的月光,她看見一條頎長的人影,沉穩冷靜,雖然她看不見他的臉,但在她看到他的那一瞬間已經確知他是誰。她驚慌失措的心頓時安定下來,感到夢幻般的恍惚的喜悅。就在他對面還有一個人,渾身融在陰影中,給人一種陰森猙獰的感覺。
她悄悄地隱藏起來,忍受著嗆鼻的腐臭,全神貫注望著江逸雲。枯骨在雜草中閃著昏弱的磷光,幽暗中彷彿有成千上萬的鬼魂在有氣無力地掙扎,草叢中一直騷動著,她似乎聽到了地獄深處傳來的呻吟聲和看不見的蛆蟲吞噬屍體的咀嚼聲。她額頭一片冰涼,緊閉雙唇,不敢發出一絲聲響——她知道江逸雲正在和那個可怕的黑衣人決鬥,任何干擾都可能讓他送命。
她幾乎看不見他們的動作,只聽到持續不斷的奇怪而又可怖的嘶嘶聲。等到她的眼睛完全適應昏暗的光線,她發現那座腐朽的木屋的正面有一條巨大的裂縫,從屋頂一直裂到牆角。她驚愕地瞪大眼睛,那條裂縫迅速變寬——她突然聽到一個巨大的聲響,然後那座木屋就分崩離析,轟然倒地,很快變成了碎片。她震驚地打了個冷戰,不免覺得頭昏眼花起來。
等她回過神來,那個黑衣人已經離開了。昏暗的光線正好照在江逸雲臉上,他兩眼呆呆地專心地望著前方,臉色嚴峻。她一陣喜悅,悄悄地走過去。他看上去依舊沉穩,但當她輕輕拉住他的胳膊時,他立即倒了下去——她頓時失色,失聲道:“江公子,江公子……”
她渾身觳觫,這一變故讓她完全失去勇氣,雙膝一軟,跪倒在他身邊。他的臉色在一眨眼間變得灰白如死,雙眼緊閉,氣若游絲。她駭然驚呼,但他沒有絲毫反應。
她四顧茫茫,無處求助,竭力將他扶起,卻又不知何去何從。絕望之中,只聽得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她又驚又喜,情急之下也顧不得來者是善是惡,高聲呼救。
馬蹄聲越來越近,一輛華麗的馬車疾馳而來。車內人聽到求救聲,撩起珠簾,漫不經心地瞧著她。她看清簾子後這張毫無表情的冷酷臉龐,歡喜無限,拼命招手。
穆猶歡眼裡掠過一絲陰霾,微一沉吟,心裡有了主意。
雪拂蘭又沉落到相同的夢境當中,一長聲裂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