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點懈怠差錯,就成了昏君、庸君……”這時晏荷影方才明白,何以他在短短的數月中就蒼老如斯。
“朕是皇帝,卻天天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可你卻活得這般滋潤!哼,憑什麼你們那麼快活,朕卻要痛苦?朕要令你們的痛苦幹倍、萬倍於朕,要入地獄,就一齊入!”忽然,他俯身,柔聲細語,“你知不知道,朕的前太子妃,在你之前,這裡曾關押過誰?”晏荷影一怔,若有所悟。
“哈哈……就是桀梟!那個你魄掛魂牽,一時一刻都不能忘懷的尹郎!想不到吧?朕要讓你們兩個活著不相見,死了也見不著!”
晏荷影痴望眼前的《鷓鴣天》,剎那間,她彷彿看見,在清明晴好的春色裡,在距自己最遠的,一株枝幹橫斜,盛放著的垂絲海棠花樹下,漫天飛舞飄墜的粉白花瓣中,倚坐在一塊大青石上的趙長安,柔軟的衣袂被輕風陣陣吹拂著,正從一具色澤古雅的古琴後,慢慢地抬起頭來,深情繾綣地凝視著自己。她流淚了,是喜悅的淚水:哦!尹郎,原來我們早就相會了,天可憐見,讓我們早就聚在一起了!
看見她的眼淚,趙長平以為自己要折磨她的心願已然達到,滿意地笑了:“你現在一定非常想死吧?好趕去跟桀梟相聚?哼哼,朕哪能如你的這種願?現在最能叫朕高興的消遣,就是時不時地能看一眼你這種楚楚可憐的風騷模樣。要是你輕易地就死了,那朕豈不是虧大了?等再過半個月就更好了,到時候,你生下肚子裡的這個小雜種,要是男的,朕就馬上封他做宸王世子;要是個女的就一把掐死,至於你嘛……就永遠囚著。兒子是宸王世子,娘卻是囚犯!有意思,哈哈,這真是太有意思了,朕只要想一想,也覺得渾身舒坦……”
晏荷影躺著,正躺在那首小詞上。也不知已過了多久,趙長平好像已經走了,也好,這樣,他就不會再來聒噪,打擾我倆的清靜了。
她臥在那裡,如伏在趙長安堅實而溫暖的胸膛上,身周都是他親切和熙的氣息:嗯,現在是什麼時辰了?也不知尹郎的魂魄在哪裡?他那麼好的人,魂魄一定是在天上吧?不知他現在是什麼模樣?是不是……還跟從前一樣,那麼愛笑,那麼討人喜歡?
此念一起,如飢似渴,愛郎的音容笑貌,如見如聞。許多極細微的往事,平時從不留意,即或留意也絕不會想得起來,這時卻都不知從哪裡冒出來了,是如此清晰接近,然而又可望不可即。這種如在眼前的思念,真的要令她發狂了。
這時,殿外好像又有了人聲,她聽而不聞:是趙長平又來了?他還來幹什麼?還想要把這個孩子拿去做什麼宸王世子嗎?哈,真可笑,這怎麼可能?我怎麼可能為這個慘淡的人世再添一個可憐的孩子來受罪呢?聲音越來越嘈雜,有人在呼喝廝殺,還有兵刃劇烈的撞擊聲。
唉,怎麼在這裡也不得清靜?她厭煩地合上了眼睛,然後,就聽見有許多人衝進了石殿,一直衝到石棺床邊。
“好妹妹,荷影妹妹,真的,真的是你嗎?”一個清脆圓潤的聲音歡喜地喊道,緊接著,她的雙肩就被一雙溫暖而激動的手摟住了。這聲音很熟悉,好像……以前曾經在哪裡聽到過!但此刻,她不願費神去想這些無聊的小事,只期望不要再有人來打擾她和趙長安的安寧。
可衝進石殿的人們卻並不如她的願,一個清朗的聲音道:“昭陽,晏姑娘是不是昏迷了?”
昭陽焦急地輕搖她的肩膀:“荷影妹妹,醒醒,你醒醒,我是昭陽啊!”直到此刻,她才在殘燭暗淡的光焰下看見了晏荷影高高隆起的肚腹。
雖早料到她現在的情形肯定會極慘,可一見這種情形,昭陽、寧致遠及一眾前來救她的人們仍都鼻酸了。
“昭陽,不宜耽擱,我們還是先把晏姑娘救出去再說吧。”
昭陽點頭首肯:“對,遠哥,是我糊塗了。”
苗夫人與兩名女弟子越眾而前:“盟主,我們來抱她吧。”說著三人就要去攙她。
一聽這群人居然要把她帶離此地,晏荷影又驚又怒又急,不禁尖聲大叫:“不!不要碰我,我要跟尹郎在一起,不許再把我們分開!”
眾人無不吃驚,也無不驚喜。“荷影妹妹,原來你醒著?”昭陽伸手,“啪”,胳膊已被狠狠地打了一掌,晏荷影雖贏弱無力,可這一下,卻也令昭陽右臂火辣辣地疼。
昭陽一怔,對已張眼坐起的她道:“荷影妹妹,我是昭陽啊,你怎麼竟連我也不認得了?”說畢,不顧她瘋了一般的在那亂抓亂刨,就要去扶她。一見她和苗夫人探身前來,晏荷影越發驚慌:來者人多勢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