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殿下無關,我也絕不容許你侮辱他們。你要再敢亂說一個字,休怪遊某翻臉無情,認不得你是誰!”
蕭太后一怔,心痛如絞,跌坐椅上,以手扶額,半晌不語,不知過了多久,方字字是淚地道:“瓊樓花飄欲黃昏,桂影闌珊,玉笛飛聲。彩袖含笑奉金樽,酒也銷魂……人也銷魂。”
遊凡鳳聽她所誦的正是當年自己寫與她的情詞,心亦是如鈍刀剜割般劇痛:“葉葉,我這一生負你太多,永遠也補償不了了……”
“怎會補償不了?只要遊大公子有心,就能補償。”
遊凡鳳黯然垂首:“好吧,太后要遊某做什麼,遊某都一諾無辭,就是要遊某的這條命,亦只管拿去。”
蕭太后哧道:“命?你的命,早就是本後的了。”
遊凡鳳呆滯以應:“不錯,十八年前太后就救過遊某一次。三天前,要不是太后及時出手,推開遊某,消解了遊某自擊的力道,又封住遊某的前胸大穴,護住遊某的心脈,現在,遊某已經是個死人了。”
“你清楚就好!現在,你有辦法補償。”蕭太后無力地點頭,“本後與遊大公子之間,恩盡義絕,可我那可憐的孩子,才來到這個世上一個月,就沒了爹孃,遊大公子若還是個人,就該去把她找回來。”
遊凡鳳側臉,避開她那痛苦怨恨相交織的目光:“當年,那兩個僕嫗是如何把孩子抱走的?”
蕭太后癱坐椅中,痛苦地回憶道:“那個老太婆沒印象了,男的約莫四十多歲,左手虎口上有塊星狀疤痕。我……我當時怎麼也不多留個心眼,輕易地就把孩子給了他們?我這做的什麼事呀!”泣不可抑。
遊凡鳳無顏看她,唯仰天長嘆。待她哭聲稍歇鳳問:“孩子身上有沒有記號?”
“在她……她的後脖頸上,豎著有兩顆紅色的小痣;另外,在她走時,我把那塊絲巾,就是當年你送給我、上面寫著你那首《一剪梅》的絲巾,揣在了孩子貼身的衣服裡,作為日後相認的信物。可……”
遊凡鳳勸她:“莫再哭了,我答應你,一定把孩子找回來。”
“找回來?怎麼找?”蕭太后又咬牙了,“當年,你為了那個賤人和野種……”
“你!不許你冒犯王太后和世子殿下!”遊凡鳳戟指她,怒道。
蕭太后怒火大熾:“冒犯又如何?”她毫不示弱,“本後不但要冒犯,而且還要狠狠地‘冒犯’!多了不起的一個世子殿下?現在我就去掐了你的心肝寶貝,讓你也嚐嚐沒了孩子的滋味,讓你也知道,一個人沒了孩子後,心會怎樣的疼?”
遊凡鳳又氣又急:“你……蕭綽,你要敢……”他雙眼發黑,“碰他一根手指,我……”
“你,你怎樣?”蕭太后針鋒相對。遊凡鳳腦中“嗡”的一下,全身冷汗進出,便要昏厥。蕭太后一驚,沒料到他竟會被氣成這樣,又恨又痛,奔過去一摸腕,還好,脈象沉穩均勻,他只是一時的氣閉。
這時窗外輕微地“咚”一聲響,有人!
蕭太后推窗躍出,見一條輕靈的身影閃過樓角,再追過去,見身影已從東南的一道院門出去了。她愣了愣,顯然認出了這道身影,不再追趕,嘆了一聲,返身回房。
身影是個身著明黃緞繡雲鳳貂皮袍、淡紫綢彩雲金鳳褂的美麗少女,她年約二十,發挽奉聖十二髻,髻上斜插兩支鑲紅玉金釵,飾鳳形鑲花玉鈿。面板白而透亮,一雙丹鳳眼靈動而任性。她穿宮繞殿,向西行去,不時遇到執役的宮女、太監,一見是她,無論是誰,都會立刻停下所有的動作,躬身垂首,恭恭敬敬地避在一邊,為她讓出路來。
少女到了一座重簷疊字的宮殿前,對階下的眾禁衛軍揮了揮手,示意噤聲,然後躡足屏息,往一扇半掩的窗旁靠去。透過窗子,她見大殿正中,靠西的第三張椅上,背對自己坐著一人。
顯然,這人已坐了許久,可他卻甚是閒適自得,且雖一人獨坐,卻一點兒也不覺得枯燥無聊。事實上,當少女偷窺他時,他正饒有興致地鑑賞殿壁上掛著的一幅《秋山問道圖》,同時低低地哼著一支小曲。少女聽不清楚詞句,但只聽調子,也知他此時的心境極佳。
少女痴痴地盯著他的背影,良久,心裡嘆了口氣:真不愧是風華絕代的趙長安,遼國的皇親貴戚、王侯公卿雖多,可誰能在成了敵國的囚徒,生死未卜之際,仍能這樣悠閒自得?
趙長安正優哉遊哉,忽見一絕色少女走來,對他調侃道:“趙長安,你倒是蠻開心的嘛!”趙長安淡淡地瞄了她一眼:“莫非你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