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臨近黃昏,日影西斜裡,一縷薄煙打著旋升到半空,大門虛掩,透過門縫,可以看到丁香在灶間忙活的身影,落葵推開門,倚在門邊笑著喊了一句:“還是丁香燒的飯香,我都要餓死了。”
丁香撂下鍋鏟子,一路小跑的撲了過來,兩隻手在身上蹭了蹭,才拉住她的手,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一番:“主子可算回來了,快急死我了,嗯,看著是瘦了些,聽衡先生說主子這一路上沒吃好,是得好好補補。”
落葵輕輕拍了拍她的臉龐,笑道:“我不過是出去玩了一陣子,擔心甚麼,來,咱們家的大公子回來了,你也來見見罷。”說著,她把丁香拉到蘇子跟前,笑意融融:“丁香,這是咱們家的大公子蘇子,蘇子,這是丁香。”
蘇子與丁香一照面,都愣住了,丁香臉上更是莫名騰起紅雲,靜了良久,倒是蘇子先笑了起來:“你這丫頭,怎麼跑到青州來了,我不都說了麼,得空會回去瞧你的。”
丁香轉瞬間紅了眼眶,磕磕巴巴道:“蘇公子,三年了,我可算是找到你了,我,我,爹孃沒了。”
秋風悽悽,悲傷的情緒似水流瀉,蘇子臉色突變,吃了一驚,遞了條帕子過去:“沒了,怎麼會沒了,我走時不還好好的麼。”
丁香將帕子鄭重其事的收起來,卻抬手抹去泫然欲滴的淚,咬牙恨聲:“公子走了不足半個月,叔父就打上門來要債,逼死了爹孃,還把我們姐妹倆給,給賣了。”她揚眸望住蘇子,只一瞬便又紅了臉,慌亂的低垂眼簾:“幸而遇上了主子,將我從合歡閣裡買了回來。”
蘇子朝著院裡院外望了望:“那,沉香呢,你們倆沒在一起麼。”
丁香再忍不住了,一下子哭出聲來:“我一直在找她,可沒有找到,公子,你幫我找找沉香,你救救她罷。”
落葵早已將兩個人打量了個遍,從丁香眸中瞧出了點別樣情愫,那是豆蔻年華的小姑娘,情竇初開的眸光,有萬般光彩,她終於耐不住性子問道:“等等等等,你們是舊相識麼,你們什麼時候見過,丁香,這是怎麼回事。”
人生若是在苦水裡泡的久了,要麼極度的羞怯而膽小,要麼極度的偏執而勇敢,丁香就是羞怯而膽小的姑娘,吃了太多的苦,蘇子出現,是苦中不多的甜,憶起當年之事,她只會羞怯的一笑,卻膽小的不知該如何開口。
“還是我來說罷,丁香,飯做得了麼,主子餓的快吃人了。”到底是和丁香相處過一段時日,蘇子實在清楚她羞怯的性子,笑著化解她的尷尬,就著飯菜香味將舊事緩緩道來。
三年前滄桑鉅變,蘇子心灰意冷之下,出門遊歷散心,一路東行到了東閩國,在陰火山脈救下了被九翼邪龍擄走的丁香,還治好了丁香父親的重病,在她的家中住了大半個月,這大半個月裡,他們朝夕相處,丁香對他會有些情愫暗生也未可知,只可惜彼時的蘇子剛剛經歷了一番重創,哪裡有心思琢磨什麼情深緣淺。
京墨聽完事情始末,笑盈盈的開了口:“如此說來,蘇子還是丁香的救命恩人呢,小丁香,蘇大公子這救命之恩你打算怎麼報呢。”他突然望著蘇子大笑起來:“救命之恩,自然是以身相許了,蘇子,不如你娶了丁香罷。”
落葵登時噴了口水出來,連咳數聲,瞪著京墨半響說不出話來,別有意味的情愫在席間蜿蜒,像是微涼的晚風拂面,她只好用輕咳來化解滿院子尷尬,笑道:“丁香,先坐下吃飯罷,一會兒都涼了。”
丁香臉紅似彤雲密佈,輕手輕腳的布好了飯,吶吶道:“不,不,我能伺候主子與大公子便心滿意足了。”
————————————
用罷飯,落葵在房中收拾,將千難萬險從北山帶回來的蛇酒小心收好,回眸對蘇子道:“酒雖可解千愁,但到底是穿腸毒藥,你,還是悠著點罷。”
蘇子提著酒壺的手微微一頓,悵然失笑:“果然是今時不同往日了,連酒都不能自在痛飲了。”
落葵煮好了醒酒湯,斟了一碗遞給他,嬉笑道:“你就知足罷,我沒像爹爹那樣,拘著你不許飲酒就算不錯了。”她衝著蛇酒抬了抬下巴:“特意給你泡的。”
忽的門簾輕響,杜衡進來低聲回稟:“主子,霖王的事,陛下有了決斷。”他微微一頓,見落葵凝眸,續道:“霖王放回自己府中了,陛下命他幽閉自省,無旨不得外出。”
晚風陣陣,拍上半開的長窗,撲簌簌的輕響,在靜謐的屋內迴旋,聽來如同驚雷。
落葵將剝胎粉彩小盞輕輕一擱,薄瓷磕在紫檀雕花方桌上,脆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