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身邊之際渾身一頓,之後便又悄無聲息沉寂下去。
三更。
在經歷過一番波折將龍延拓安穩地請到床上之後,她才回到房間,點亮燭臺,緩緩從袖口拿出細小的字條,上面簡單地落了幾個筆挺剛勁的小楷:
三更,斷涯。
她細細將紙條揉搓在手,眼眸微斂,小坐片刻,最終還是抵不過心中的好奇出門而去。
山風清涼,月色如玉,卻不如那素白的身影更加迷人。
那人背坐在巨大的青石之上,墨髮隨意迎風招展,姿態優雅,氣息溫潤,彷彿六月裡悄然綻放的一把青蓮那樣淡然寧靜,他就那樣坐在天地之間,身後是被月色拉起的長長背影,如他此刻的人一般孤獨無依,細膩溫潤的樂聲從那人四周散開來去,好像有人乘一葉輕舟,隨一波又一波的漣漪盪漾一般,但令人無法忽視的是,這聲音中的悲涼與哀傷。
那些意味不明的情愫夾雜在天籟一般的樂曲鑽入人的心中,就好像有無數螞蟻在細細撕咬一般的疼痛,雖可忍耐,但卻去之不得,讓人心生幾分心疼之意,也讓人瞬間有一種在苦海浮沉的焦灼不安之感。
彷彿是察覺到她內心的不安,散落的天籟漸漸開始平息寧靜,直至隨風消散,瞭然無蹤。
“來了!”那人緩緩偏首,容顏如玉,卻不知是因月色更加皎潔,還是這月色因這容顏而更加皎潔,月色與人,相得益彰,彷彿這人本就是浴月華而生,如今再鍍月華之輝,更加光彩奪目,聲音綿長細軟,風可乘,水可浮,悠悠盪漾。
她從那情緒不明的聲音中回神,看著他手中的一片青葉,問道:“你方才,就是用的這個?”話一出口,她便覺得自己身為下人著實無禮,但幸好這人不如近日自己伺候的那人那般難伺候。
慕容修文微微低首,看著手中的青葉,用纖長的食指細細撫摸,面色漸漸和潤,聲音雖然一如既往的溫軟,但卻與白日裡跟爭鋒相對於龍延拓時大相徑庭的感覺:“這是我母妃最擅長的!”
他聲音裡帶著無限綿長的思念與苦澀,讓玉瀟然的心突然跟著收緊起來,按捺下心頭的異樣,這樣的男子,使她無法像對龍延拓那樣橫眉冷對,她笑得謙恭和煦:“那你母妃,是個鍾靈毓秀的女子!”
“是啊,只可惜……她已經不在了!”他緩緩抬首,衝她溫潤一笑,無懈可擊。
她卻在他笑中讀出幾分思念和悲傷:“抱歉,我不知道!”她因自己唐突的發問而感到後悔。
他目光溫潤灑在她略帶歉意的容顏之上,月光如練,襯得她肌膚比玉更加皎潔,他的心在她陌生的眼神中漸漸深沉,幽幽嘆息:“是啊,你不知道!你從來都不知道呢……你怎麼可能知道……”
“公子,你怎麼了?”玉瀟然見他低首喃喃自語,心中也跟著慌亂起來。
“無妨!”他抬首一笑,又是無懈可擊的溫潤,“只是想起了母親而已!”
“斯人已去,生者還是要活下去的!”不知怎的,她就這樣說出瞭如此沉重的話。
“在我八歲之前,母妃一直都是寵冠後宮的!”他抬起頭看著天邊皓月,自顧自地說道,聲音平靜,“八歲前的記憶,是我一生中最為快樂的時光!直到父皇三十二壽辰的前夕,父皇攜一干妃子游園,遠遠的,看見了我母妃在月色中憑空幻成了蝴蝶,父皇當場便昏了過去,醒來之後第一件事便是賜死妖妃,絲毫不給我母妃辯駁的機會!”
他說到這裡,頓了頓,玉瀟然卻沒有接話,她知道,他還沒有說完。
“我母妃,是被人活活勒死在我面前的!”他似在平息情緒,良久才接著說道,“我記得她死前的眼前,無奈、悲涼,卻不帶一分怨氣,她就那麼看著我,我明白她的意思,她讓我不要怨恨任何人,她要我好好的活下去!可她卻忘了,樹欲靜而風不止啊,妖妃的兒子,自然也是妖,曾經我一歲可識書寫字,三歲便已出口成章,五歲便熟用兵法,到最後卻通通變成了妖術!”穿越之俺是女俠
玉瀟然動了動嘴皮,卻最終沒有說出一句安慰的話來,她向來知道宮廷骯髒,卻不料面前這猶如謫仙一般的男子也竟是如此悽楚,人人都傳傲蒼容王也就是如今的太子殿下天縱英才,又十分樂善好施識得民生疾苦,如此出色卻不知為何不受皇上待見,遠來就是有其中緣由。
她想到此處,便壓下心頭苦澀道:“如今太子貴為儲君,也算是苦去甘來了!”
“苦去甘來?”他喃喃重複,而後涼涼一笑,“我已經失去了此生摯愛,還能有甘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