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問,請衙內為我解之:本朝以士大夫治天下,宰相權重,然而為宰相者非士大夫莫屬,本朝除了蔡太師之外,可有第二個人能擔當此位?衙內自身,姑且不論。”
高強想都不用想,蔡京是熙寧年間的進士,數十年的官場沉浮,加上他自身的才具,大宋官場早已被他摸的滾瓜爛熟。歷史上徽宗朝宰執換人如走馬,他卻能四度拜相,憑的決不僅僅是能得皇帝歡心,實際上,在利用元佑黨籍案整倒了主要政敵之後,滿朝士大夫再也沒有人能與之抗衡,徽宗若是不用蔡京而用別人,只有更糟糕,因為比他好的都被整垮了!在歷史上,繼蔡京之後把持相位的王甫、李邦彥等人一個比一個胡來,而童貫和梁師成等人相繼專權,也未嘗不是因為徽宗有意培養其他勢力,來制衡蔡京所領導的文官集團。
“沒!若單論個人才具,梁士傑堪當大任,然而他與蔡太師過於親密,一損俱損,算不得合適人選。蔡黨羽翼已經豐滿,換了任何一個人上臺,只要蔡京想和他過不去,這位宰相的政令能不能出了東京城門都是個問題。”
許貫忠大點其頭:“衙內見的透徹!如今士大夫多攀附蔡太師,無論是之前曾取代太師為相的趙挺之、劉逵等人,還是有望進位宰臣的張商英、梁士傑,俱都得蔡太師提拔,而以蔡太師的城府手段,也斷不能容得哪個人能培養出一批士大夫,來取代他的地位。因此本朝政局無論如何變幻,宰執之位始終是由蔡太師把持。”
高強喟然長嘆,這個結論他也是贊同的,惟其如此,心中更覺彷徨:蔡京扳不倒,自己難道就這麼跟著胡混下去,到最後大家一起完蛋?
許貫忠見高強有些沮喪,撇了撇嘴道:“衙內,你卻糊塗了,那梁中書誠然是與蔡太師親密無間,榮辱與共,衙內你娶了太師的孫女為妻,又倚仗太師而進,又何嘗不是如此?蔡太師有一天要是真倒了臺,衙內也沒什麼好處罷?”
“呃……”真個的,腦子裡一直盤算著蔡京是禍國之臣,跟隨他只是權宜之計,高強幾乎要把這茬給忘了。可這麼說起來,自己豈不是隻有一條道走到黑?
隱隱覺得許貫忠話裡有話,高強心急如焚,連聲催道:“貫忠,你有話儘管說出來,何必藏著掖著?”
許貫忠見高強有些急了,這才將心中所想的關鍵說出:“衙內,我大宋既然是士大夫治國,宰相就該是士林領袖,若換了其他任何人,縱然是天縱奇才,稀世名將,那也是治不好國家的。如今既然蔡黨勢大,士林中已然沒了對手,要想另起爐灶的話,幾乎已不可行,咱們不妨因勢利導,就索性供著蔡黨這傾朝的權勢,把其他可能冒起爭權的苗子統統扼殺了也好。衙內自己呢,須得與蔡黨共進退,卻不必與太師共進退。”
“咦!”高強眼前陡然開了一片新天地,真如醍醐灌頂一般。細想一下,蔡京若是能一直把持相位,大宋的政策不必像歷史上一樣變來變去,變得上下都無所適從,沒準效果還能好一點。蔡京再怎麼說,雖然人品不好,才能卻是得到大多數人的承認。就連當初的司馬光也大加讚賞的,總好過讓王甫這樣的下三濫小人來胡搞一氣,那才真是糟糕之極。
不過這最後一句,他卻有些參詳不透:怎麼叫又要與蔡黨共進退,又不必與太師共進退?好在許貫忠不必他追問,自己已經解釋開了:“方今太師年已六十有四,年事日高,政務日繁,又哪裡能顧得了?不免要援引黨羽,分佈要津,至於政事堂上,也要有得力之人。梁士傑擢升中書侍郎,即為明證。再過幾年,蔡太師精力日衰,衙內又積累些資歷,少不得也要進政事堂去,那時勢必被太師委以重任。試想一下,倘若衙內在這之前就露出與太師離心的跡象。這宰執大位能來的這麼容易?”
這話說的透徹,高強原本是打算以各種方式邀寵於上,然後找機會上位,只是這樣的打算多少有點聽天由命的成分在裡面,及不上這麼來的順當:“之後呢?”
許貫忠嘴角逸出一絲冷笑。眼睛掉向窗外:“太師年高力衰,眼見梁士傑與衙內已然在中樞站穩了腳跟,多半是要回家享清福去了。衙內後有蔡黨大批士大夫為羽翼,前又深得聖眷,加上軍中和宮中響應,只怕比那梁士傑更有權勢。一朝大權在手,當可撿拔有能之士,稍稍分佈要津,從容施展心中抱負,只需把握好分寸,太師面上做好功夫,再拉攏了梁士傑與我一同,則蔡黨大部皆不足為慮。到那時,大宋天下,衙內何事不可為?”
一番話說下來,高強又驚又喜,眼睛瞪得死大,忽地跳起來,“啊哈”叫了聲:“貫忠,真乃我之諸葛亮也,請受本衙內一拜!”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