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蘺興致大起,高高挽起衣袖,蹲在了榻上,一雙鳳眼挑的極高,黑漆漆的眼仁兒滴溜溜一轉,竟閃著若有若無的幽幽綠光,活脫脫是賭中餓鬼,他摩拳擦掌一番,大刺啦啦的笑得極為開懷:“來來來,本少主今就讓你們開開眼,看看甚麼叫高手中的高手。”
那骰子在杯盞中悠悠打轉兒,磕碰出清脆響聲,絲絲紅芒在素白杯盞中穿插交錯,如同凝了半盞肆意潑灑的血光。
這悠悠脆響,這流轉光華,於蘇玄明而言是極大的惑,他心癢難耐,撩起衣襬就地而坐,搓了搓手,桃花雙眸幾乎笑成了水漾:“來來來,我也來試一把。”
“誒誒誒,我們倆的錢,你裹甚麼亂。”江蘺抬眼望住蘇玄明,似笑非笑的威脅道:“你又不走了麼,又不怕被我們打死。”
蘇玄明叼著一口龍井茶糕,順過杯盞置於耳畔輕輕晃了晃,叮噹輕響,他鼻尖兒微皺,搖頭自嘲輕笑:“哎,我這一手出老千兒的好本事,可惜了。”
落葵撲哧一笑,斜睨了蘇玄明一眼:“你還不走。”
蘇玄明又拈起一塊龍井茶糕,三下兩下的塞進口中,才從袖中摸出一個藍底兒白花佩囊,憋著一口氣般,重重砸進江蘺懷中:“怕你們路上銀子不夠,特意來給你們送銀子的,誰想你們連個骰子都不讓我玩一把,甚麼稀罕物件兒,這一路上,我還怕沒得玩麼。”
江蘺連看都沒看一眼,反手就將佩囊砸了回去了,神倨傲的挑了挑眉稍,不屑輕笑:“我堂堂天一宗少宗主,還能缺銀子麼,我告訴你,我窮的就只剩下銀子了。”
“對,我們有的是銀子,不用你假惺惺的裝好人。”落葵眉眼俱笑,伸手挽住了江蘺的臂彎,衝著蘇玄明抬了抬下頜。
江蘺十分受用落葵這種狗腿狀的乖順,寵的輕拂她的髮髻,樂的呵呵直笑:“就是就是。”
婆娑的燭火下,兩個人的影子交疊著,果真是深義重一心人的模樣。
蘇玄明打量了二人一眼,這膩膩歪歪的模樣,看得他連連撇嘴搖頭:“你們,確定不要麼。”
江蘺挑眉輕嗤了一聲,有意炫耀一番,伸手在袖中掏了半晌,掏出一把虛無,他臉色微變,又在懷中掏了半晌,臉色再度變了一變,手在空落落的腰間摸了摸,這才想起他出來的著急,竟忘了帶銀子,不神尷尬的瞧著落葵,唇邊微動,聲音低幽:“誒,我銀子呢,小妖女,你,你那還有銀子麼。”
落葵茫然的攤了攤手,冷眸中溢滿了似水嗔,佯裝滿臉的無辜和天真:“銀子是個甚麼東西,我怎麼可能有。”
江蘺頓覺這裝瘋賣傻竟這般有理有據,竟讓他無言以對,他緊緊抿唇,摸了摸後腦,哽了半天,才哽出乾巴巴的一句:“小妖女,你掌管著偌大的宗門,手裡竟然沒有銀子。”
落葵偏著頭,梨渦輕旋,漾著一汪天真無邪的笑顏:“各司其職,我就是個中看不中用的擺設,我家都是杜衡管銀子的。”
“巧了,我是個不中看也不中用的擺設,我家都是我繼母管銀子。”江蘺擊掌大笑,神坦然,絲毫不覺有甚麼值得羞愧之處。
這一番對答,二人驚覺,他們倆上加起來統共也就幾吊錢,就算是一路討飯,也是萬萬走不回青州城的,不訕訕笑著,齊齊望向蘇玄明,不知該如何開口。
房間內轉瞬靜謐下來,靜謐的有些尷尬,只聽得啪的一聲,燈花爆裂,燭火狠狠晃了一下,明亮的映照在竹牆之上。
“你們倆還真是般配,不中用也就算了,這麼窮還有臉提嫁妝聘禮,誰給你們的勇氣啊。”蘇玄明神奚落,言語譏諷,瞧了瞧落葵,又望了望江蘺,見二人皆是撇嘴不語,他將佩囊又砸回落葵懷中,繼續得寸進尺的戲謔笑道:“狗咬,月息八錢,要還的。”
落葵掂了掂佩囊,嘩啦啦的倒了出來,正一錠一錠的數的過癮,乍聽的這一句,頓時衝著蘇玄明轉而去的背影大聲喊道:“八錢,蘇玄明,你怎麼不去搶。”
蘇玄明回首,無辜一笑:“搶多費勁,你的錢多好掙啊。”
落葵恨得牙根直癢,正想破口大罵,可蘇玄明早已竄的無影無蹤了,轉眸又見江蘺如狼似虎的等著這些銀子,她忙伸出手一攏,將這些銀子攏到自己前,隨即子一低,撲在上頭,冷眸一瞪,凶神惡煞道:“都是我的。”
“你的你的,都是你的,我不惦記。”江蘺口中說著不惦記,可卻笑著伸手去掰落葵的手,一邊掰一邊振振有詞:“你一個姑娘家,是鬥得過流氓,還是打得過山賊,那這麼多銀子不穩妥,還是我替你保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