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青深眸一縮,微冷的眸光在半夏身上巡弋片刻,他自然知道她口中的聯手二字是何意,如今他的修為被壓制的極低,唯有與她將雙魂徹底交融,藉助她的鳳魂之力,才有可能破境而出,可他素來心智冷硬,不受威脅,淡然笑道:“半夏,你不必以此要挾本君,本君的修為壽數不是個笑話。”言罷,他長袖飛卷,便要帶著落葵離開此間。
“空青。”半夏溺在灼熱的晨曦中,明紫色的華服原本是最明豔華貴的顏色,可此時卻益發的冷寂孤獨下來,她聲嘶力竭的衝著空青的背影瘋狂大喊道:“空青,你瘋了麼。”
“瘋的是你,不是我。”空青身形微頓,他是瘋了,在得知落葵被種下情孽的那一刻,他就瘋了,憑著落葵冷硬的心性,一旦種下此物,便意味著他無論做些甚麼,付出甚麼,與她都終究只是陌路人了,原本雙魂融合便非他所願,他恨極了半夏,如何還肯與她作甚麼聯手之勢,他身形一個閃動,帶著落葵,離開了這間院落。
落葵被空青的長袖捲過,身不由己的跟著他一路前行,事已至此,她竟出人意料的勉力維繫一絲清明,不斷的回想此事的始末,這女子所用之術,顯然是鳳族之術,長和國的尤氏家族,乃鳳族的人族後裔,只是她的修為,顯然並未區區人族後裔所能達到的,而她對空青口稱六殿下,這個六殿下,究竟是長和國的六殿下,還是,還是妖族的六殿下。
晨起的風尤有些涼意,在耳畔簌簌而過,她心中狠狠打了個突,被這突如其來的想法嚇了一跳,人族弱小,靈氣稀薄,素來為妖族所不屑,也甚少踏足這片人族之地,若他真是妖族六殿下,那麼費盡周章的混進水家,究竟所為何事,莫非果真如蘇子所言,他所來並不為事,只是為人,落葵緩緩回首,只見半夏周身被金光環繞,在後頭緊追不捨,她心下沉重,莫名其妙的便招惹了這樣的大敵,只怕以後永無寧日了。
此時的兗州城剛剛從沉睡中醒來,晨起的人在街頭熙熙攘攘,見到三人御空而行的身影,莫不是驚嚇的倒抽一口冷氣,有些人認出了空青的身份,紛紛指指點點說個不停。
兗州城中,一座高塔直入雲霄,此塔呈母子相托狀,塔身達數十丈之高,乃兗州城中最高之處,登高望遠,滿城風物盡收眼底。
陣陣輕靈的銅鈴聲在風中幽幽盤旋,如同梵音嫋嫋,明亮的陽光在白玉欄杆上靜靜流淌,微風穿過幾杆交相掩映的翠竹,那竹葉修長,如一汪碧水盪漾,疏落清爽的草香給炎夏添了幾絲涼爽。
據蘇子所言,破境而出有三法,上上之選便是將幻境做的圓滿,消除了水蔓菁心中的恨意,此境自然消弭,空青起初也是探明瞭落葵如今正是水蔓菁,才會心無旁騖的去結識她,去促成此事,誰料人算不如天算,竟被人李代桃僵。而其二則是摧毀幻境的陣眼,幻境自然
消失,至於下策之選,便是強行撕裂幻境而出,只是此法恐會對落葵與郁李仁有所損傷,非萬不得已,絕不可用。
幻境的陣眼便是這座興隆寶塔,只是,摧毀此塔並非易事,塔外的陣法乃是水麒麟一族的四象絕陣,能夠變換雷電雲霧四景,而破除此陣,所消耗的不止有法力,還有壽數,這也是空青入的幻境,起初並未選擇此法的緣由,畢竟消耗了法力可以靜養調息,折損了修為尚可重修,而短了壽數,卻是難以補回了。
空青在塔前靜立良久,終於深深吸了口氣,掐了個訣,一道手臂粗細的青芒在半空中打了個旋兒,重重砸到塔身之上,發出“轟隆”一聲巨響。
只這一下,塔身上盪漾起一層蔚藍色的漣漪,悠悠盪盪充斥整座兗州城,頃刻間,這座城和城中之人,像是被霧氣盡數吞噬,消失的無影無蹤,而這霧氣絲毫沒有停歇之意,從兗州緩緩彌散開來,將幻境中的一切盡數湮滅,只留下這座荒草悽迷的興隆寶塔,和塔下的空青二人。
就在此時,一道白芒從遠處激射而來,轉瞬沒入落葵的袖口。
空青察覺到了異樣,回首詫異道:“落葵,怎麼了,方才那是甚麼。”
落葵緊緊蹙眉,狠咬著下唇撇過頭,不肯看他一眼,亦不肯與他說上半個字,只小心摩挲著袖口,心下微沉。
空青哽了一哽,神情有些悲慼,周身一陣青芒盪漾,已恢復了從前那般模樣,一雙深眸神情複雜,靜立良久,荒草在風中搖曳,發出寂寥的簌簌聲,應和著興隆寶塔上的清脆鈴聲,一聲聲敲在人心上,如同雨打芭蕉落閒庭,咚咚作響,震耳發聵。他在這相對無言的尷尬中默默回首,雙手翻飛,一枚青色圓珠懸在了他的面前。
此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