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不可掉以輕心。
艾滋病發現之初,有些人說:這種病是上帝對男同性戀者的懲罰。現在他們該失望了——不少靜脈吸毒者也得了艾滋病。我覺得人應該希望有個仁慈的上帝,指望上帝和他們自己一樣壞是不對的。我知道有些人生活的樂趣就是發掘別人道德上的毛病,然後盼著人家倒黴。謝天謝地,我不是這樣的人。
鑑於本文將在醫學雜誌上發表,“醫者父母心”,一種人文的立場可能會獲得更多的共鳴。我個人認為,享受自己的生活對任何人來說都是頭等重要的事。性可以帶來種種美好的感受,是人生最重要的資源。而同性戀是同性戀者在這方面所有的一切。就我所知,醫學沒有辦法把同性戀者改造成異性戀者——我猜這是因為性傾向和人的整個意識混為一體——所謂矯治,無非是剝奪他的效能力。假如此說屬實,矯治就沒什麼道理。有的人渴慕異性,有些人渴慕同性,但大家對愛情的態度是一樣的,歧視和嘲笑是沒有道理的。歷史上迫害同性戀者最力者,或則不明事理,或則十分偏執——我指的是中世紀的某些天主教士和納粹分子——中國歷史上沒有迫害同性戀的例子,這可能說明我們的祖先既明事理,又不十分偏執,這種好傳統應該發揚光大。我認為社會應該給同性戀者一種保障,保護他們的正當權益。舉例來說,假如有一對同性戀者要結婚,我就看不出有什麼不可以。
至於同性戀者,我希望他們對生活能取一種正面的態度,既能對自己負責,也能對社會負責。我認識的一些同性戀者都有很高的文化素質、很好的工作能力。我總以為,像這樣一些朋友,應該能把自己的生活弄得像個樣子。我是個異性戀者,我的狹隘經驗是:能和自己所愛的女人體面地出去吃飯,在自己家裡不受干擾地Zuo愛比較好。至於在街頭巷尾勾個性伴,然後在個骯髒地方瞎弄幾下是不好的。當然,現在同性戀者很難得到這樣的條件,但這樣的生活應該是他們爭取的目標。
《他們的世界》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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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們對我國的同性戀現象進行研究時,常常為這樣的問題所困擾:你們為什麼放著很多重大問題不去研究,而去研究同性戀?假如這種詰難來自社會學界同仁,並不難答覆。正文中將有專門的章節討論做同性戀研究的原因。難於答覆的是來自一般人的詰難。故此這個問題又可以表述為:你們作為社會學者,為什麼要研究同性戀?回答這個問題的困難並不在於我們缺少研究同性戀的理由,而在於我們缺少做出答覆的資格。眾所周知,只有一門科學中的出類拔萃之士,才有資格代表本門科學對公眾說話。
然而我們又不得不做出解釋。我們做這項研究所受到的困擾,不只是詰難,而且在於,社會中有一部分人不贊成研究同性戀。毛澤東曾說,對牛彈琴,如果去掉對聽琴者的藐視,剩下的就只是對彈琴者的嘲弄。雖然如此,我們仍不揣冒昧,不懼嘲弄,要對公眾陳述社會學和人類學的立場,以及根據這樣的立場,對同性戀的研究為什麼必不可少。
半個世紀以前,在文化人類學中處於泰山北斗地位的馬林諾夫斯基為費孝通所著的《江村經濟》一書作序時,對費孝通的工作給予極高的評價。馬林諾夫斯基認為,這本書的最大優點在於,它是一個土生土長的人在本鄉人民中進行觀察的結果。正因為有這樣的特點,所以它是一個實地調查者最珍貴的成就。
費孝通的研究物件是一個社群,包括了社群生活的每一個方面。這樣的研究在深度和研究方法等方面,與我們的研究有很大不同。但是這項研究中有一些寶貴的經驗,值得我們記取。這就是,作為土生土長的人,對熟悉的人群做實在的觀察,不迴避生活的每一個側面。這種實在的作風乃是出於以下的信念:“真理能夠解決問題,因為真理不是別的而是人對真正的事實和力量的實事求是。”站在這種信念的對立面的,是學院式的裝腔作勢,是“以事實和信念去迎合一個權威的教義”。於是如馬林諾夫斯基所言,“科學便被出賣了”。
我們發現,在社會科學的出發點方面,有兩種對立的立場:一種是說,科學在尋求真理,真理是對事實的實事求是;另一種則說,真理是由一種教義說明的,科學尋求的是此種真理正大光明的頌詞。一種說,科學不應屈服於一種權威的教義;另一種說,科學本身就是權威的教義。一種說,不應出賣科學;一種則說,不存在出賣的問題,它自從出世,就在買方手中。一種說,在科學中要避免學院式的裝腔作勢;另一種則說,科學本身不是別的,恰恰就是學院式的裝腔作勢。一種說,科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