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打算去看看最後一茬香辛料什麼時候可以採收,等到了南山卻愣住了。
斜陽悠悠,橙黃的餘暉灑在地對面矮坡上那顆經年的老樹上。
樹下,青衫男子長而立,笑意微微的看著她。
“來了。”
很尋常的一聲招呼,彷彿他們昨天才剛見過。
“嗯,你怎麼……”季指了指四周。
除了開荒的人家,很少有人往這邊來。而即便在這裡開了荒的,如今該收的該種的都已經忙完,等閒也沒人會往這來。
畢竟再往西一點可就是墳山了,村裡人還是忌諱的。
宋抬手衝她揚了揚,手裡握著一卷書冊:“這裡比較安靜,可以看會兒書。”
季鬆了口氣。
她剛還以為,宋是專門在這等自己的。
如果那樣就太有負罪感了,他又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過來,豈不是等了很久?
兩人在樹下席地而坐,中間隔了些距離。
自議和那陣子在鎮上見了一面,之後再未有見面機會。
宋忙著備考,這期間幾乎沒回過大豐村,聽謝寡婦說,他倒是和同窗去過幾次胡辣湯攤,只不過那段時間因為曹芸芸的問題,季已經很少往攤子上去了。
長時間不見,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你……”
“你……”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愣住。
相視一笑,那種熟悉的感覺慢慢回來了。
“你瘦了許多。”
在坡下遠遠看著,就覺得宋的形消瘦了一圈,如今距離近了,才發現他臉部輪廓更為明顯。
不過雖然消瘦,卻並不顯憔悴,溫潤的雙眼反而更有神采,整個人給人的感覺,清俊更勝以往。
狀態不錯,像是對這次院試很有底氣的樣子。
季心裡這麼猜測,卻沒有問出來,不想給臨考的人增加壓力。
“你倒是高了不少。”宋說著還伸手比了比。
事實上,何止是變高了,季的變化太大了。
以至於剛剛乍一看到,他險些沒認出來。
像是新發的柳芽突然抽了條,纖細中不乏柔韌,而夏衫單薄,完全掩不住這種姿上的變化。
整個人竄高了一截的同時,原本毛糙乾枯的頭髮,也養的烏黑順滑起來。
曾經臘黃的臉,經過風的滋養,浸入夏的露氣,成了盈彈白嫩的水豆腐。
如今蒙了一層光暈,更是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僅僅半年的時光,就將一個平凡無奇的少女,雕刻成了窈窕曼妙的模樣,讓人不得不感嘆造物的神奇。
好在,眉眼還是自己熟悉的,而清凌的眼神,也湛然依舊。
宋強迫自己從這張輕易就能讓人心搖神動的臉上移開視線,目光看向遠處,對於想說的一些話,忽然就有了幾分遲疑。
季見那本書被他握緊又鬆開,鬆開又握緊,反反覆覆,蹂躪的不成樣子,心裡覺得奇怪。
這可不像是書如命的宋,難道是遇到了什麼難事?
剛剛還想著不問他院考的事給他增加壓力,終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你們院試定了具體哪一天?”
她這一問,倒讓宋回過了神。
“定在八月十六,中秋過後。”
八月十六,那不是還有九天?
季對古代的科舉制度不是很熟悉,只約略知道一些。
比如院試要到府城考,正常況下是六到七月舉行。主考官是學政,由皇帝任命翰林院或六部的官員到各省任職,任期三年,任期內至少要主持兩場。
透過院試的童生,錄入府州縣學,成為正式生員,亦即秀才。
而中了秀才,也就意味著脫離了平民階層,踏上了仕途的起點。
“那你們豈不是還要去酉陽?”
宋搖頭:“今年就在鄴陽。”
自潘嘉道出任鄴陽知縣,近幾年,鄴陽隱隱已有壓府城酉陽一頭的趨勢,加上之前與北梁議和就是在酉陽,各地學子都有排斥牴觸之心,因而應試地點索就定在了鄴陽。
“那還好,鄴陽好歹熟悉些,不過建議你還是早兩天去,吃飯、交通、住宿什麼的,這些總要提前打點好。”
宋略顯凝重的臉上,微微綻露出笑意。
“不用擔心,先生已經交代了,到時他會和我們一起。”
季咳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