訊息還真是從里正家傳出來的,罪魁禍首卻並不是他的小孫子。
小孫子只是聽到要打仗,洪氏想象力就比較豐富了。
尤其男人臨走前還留了句莫名其妙的話,什麼變天了顧好孩子之類的。
她立馬就想到了抓壯丁上去。
村裡男丁這幾年銳減她是清楚的,要是再抓,怕是她們家這回也逃不掉,要不然男人為啥會讓她顧好孩子!
洪氏貪生怕死,越想越慌,坐院子裡扯嗓子哭了半天,爬起來就讓幾個兒媳給兒子孫子們準備乾糧鋪蓋,讓他們躲山裡去。
他們家這麼大的動靜,自然瞞不過別人。
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全村人都知道要抓壯丁了,然後都跟著往山裡跑。
離得近的村子也發現了大豐村的異樣,還有嫁過來的媳婦專門跑回孃家捎信的……
總之,抓壯丁的訊息就像疫病一樣火速蔓延開,方圓幾里的村子都被驚動了,個個鬼哭狼嚎的往山上逃命。
里正前腳剛在衙門裡跟縣尊拍胸脯保證,一定安撫好本村村民,保證不出半點岔子。
回來就看到村裡空了一大半,他挨家挨戶上門通知,連門都敲不開。
一問才知道發生了啥,頓時肺都要氣炸了。
緊跟著其他村的里正也都陸續找來,問他到底搞啥子鬼?為啥說要抓壯丁,搞得他們村雞犬不寧的,難道縣尊交代他的話跟大家不一樣?
里正當場被氣的吐血,回去就和洪氏大戰了一場。
再怎麼怕老婆,他也是有事業心的。
本想在上司面前好好表現一番,卻被自家人給坑了個狠的,今年的優秀肯定是評不上了,鬧這麼大,說不定還得挨批,換誰都得吐血。
季妧聽後也是一陣無語,誰能想到蔓延了幾個村子的恐慌,竟是洪氏弄出來的。
這還好里正天不亮就回來了,要是再耽擱些時候,藏在山裡邊的人會發生點啥意外,還真說不好,到時候可就不是打一頓能解決的了。
這樣一看,身寬體胖的洪氏也夠的上禍水級別。
之後幾天,里正都忙著給大家做思想工作。
下著雪不好召集人到村口,他就一戶一戶上門,苦口婆心的勸說,指天誓地的保證。
“縣令大人都說了,軍營那邊並沒有下徵兵的指示,咱們平頭老百姓的,能有咱們啥事?不要聽那些謠言,更不能傳謠,萬一惹出亂子,是要坐大牢的……總之,大家不要慌,也不要怕,安生過節!”
年都過了,還安生過啥的節。
里正的動員有些效果,但效果也不大。
說到底,仗不打完,誰敢拍胸脯說就一定不會徵兵?萬一打輸了、打到一半沒人了呢?
其他村的情況也都差不多,幾位里正腿都跑細了,才勉強穩住局勢。
但也都是明面上的,暗裡依舊人心惶惶。
村落寧靜的表象下,總有一股浮躁不安的情緒揮之不去。
雪下下停停,一直沒有放晴過。
這天,季妧正在屋裡教大寶寫字,突然聽到有人敲門。
開啟門,發現雪地裡站的是宋璟。
自山上回來,這還是兩人第一次見面。
季妧想到胡良告訴她的那件事,隱隱有些尷尬。
但她到底不是情竇初開的小姑娘了,一瞬間的彆扭之後,很快就恢復了自然。
“大雪天的,你這是要出門?”季妧衝他手裡提著的小包袱抬了抬下巴。
僅僅是幾日不見,宋璟卻覺得已經過了許久。
盯著她看了會兒,又怕她發現,乾咳一聲,點了點頭。
“昨日一個同窗來找我,說最近局勢不太好,就提出聚一塊商量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麼法子……”
他們雖然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學子,但在家國危難之時,也想盡自己的一份力,即便並不能有所裨益,總好過乾坐著等。
“我要去鎮上,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回,所以……”所以臨走之前,想來看她一眼。
兩人相視片刻,俱都移開了視線,任由沉默蔓延。
季妧忽然開口:“你等我一下。”
宋璟看著她跑進堂屋,不知是要做什麼,不過他有的是耐心。
季妧很快就出來了,把手裡拿的東西一股腦塞給宋璟。
宋璟認得這個奇形怪狀的東西,那天在坡底下他見大寶戴過,當時問季妧,季妧說是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