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在季妧的要求下,關山跟季妧說起了那些宮闈禁事。
仁宗和閔王父子為何反目、閔王夫婦何以雙雙死亡、早夭遺孤為何流落關北……
直講到東方既白才結束。
在季妧看來這個故事並沒有什麼新意。
從目前唯一存活的當事人也就是景太妃的角度來看,不過是一樁她愛他他愛她、活人鬥不過死人、有人求不得有人放不下,繼而因愛成仇執念入魔的風月慘案。
景太妃啊……
誰能想到一個與世無爭、淡然若菊的人,竟然就是攪動這場風雲的元兇。
幸而她的仇恨只持續到仁宗駕崩、閔王薨逝,之後便長居深宮與青燈古佛為伴,不然……
萬德帝不過是她選中的一顆棋。
不入皇陵、廢其帝號,便是他的最終下場。
登上了皇位又如何,坐擁天下近九年又如何,到頭來還不是黃粱一夢一場空。
休養了些日子,季妧感覺好多了,選了個天氣晴好的日子,命人備車去了城郊。
等了大半個時辰,才遠遠看到幾輛馬車朝這邊走來。
馬車是全封閉狀態,瞧著頗有些逃難的意味,行路時咯吱作響且顛簸的厲害,一看就知是很一般的那種。
等車隊近了,白扣迎上前,與領頭的車伕交談了幾句,不多會兒便帶了個人回來。
“景小姐,我們姑娘在車裡等你。”
“不了,還要趕路,就這麼……”
季妧聽了這話,不顧來之前關山囑咐,撩起車簾下了車。
面前的景明珠,荊釵素服,脂粉未施,發上也無一裝飾,再不是以往那個花蝴蝶了。
她的氣色也不怎麼好,唯有那雙好看的眼睛澄淨如初。
“謝謝。”她給季妧行了個禮。
“別……”季妧忙扶住她,“我很抱歉……”
太和殿之亂後,景太妃投繯而死,然而這並不能抵消她的罪孽,也必然會牽扯到她的母族,儘管大多數人對於當年的事並不知情。
奪其爵,令為庶民,使回原籍居住,三代內不得遠離、不得參加科舉——這便是廷議後的決定。
門庭煊赫的景國公就此湮滅於塵埃。
樹倒猢猻散散,偌大的大家族,最後也就剩下這麼零星一隊人,怎不令人唏噓。
“不。”景明珠搖頭,“我知道,若非你從中斡旋,‘三代內不得參加科舉’這條不會劃掉。”
爵位已然沒了,若再不許參加科舉,那麼族人就徹底毀了。
比起死,更可怕的是毫無希望的活著。
“你替我們保留了最後的希望……”
“內閣和宗人府那邊調查過,與你們這一支確沒有太多牽連,否則任誰說情也沒用。我只希望……”
“不要怪我”四個字終究沒能說出口。
聖旨是大寶的名義下的,而大寶是她的弟弟,景明珠若是怪她,似乎也無可厚非。
景明珠突然笑了一下。
這笑綴在嘴角,很淺淡,卻發自肺腑——她已經很久沒這樣笑過了。
“季妧,你說,我們還是朋友嗎?”
季妧一愣,繼而勾唇一笑。
“當然。”
料峭寒風中,春日豔陽下,兩個姑娘短暫的相擁後,長久的告了別。
景明珠回了車隊,車簾掀起的時候,季妧看到裡面只擺了兩條長條凳,卻擠著好幾個人,應該是她的那些庶妹。
曾經嬌生慣養的景明珠啊……
心裡百味雜陳,然而也只能揮手目送他遠去。
車隊末尾墜著個騎著馬的年輕人,錯身而過時,衝她抱了抱拳。
季妧認出是景二,頷首回禮。
抬起頭,車隊已經遠去。
“唉,明珠小姐可惜了……”白扣語氣中的惋惜掩都掩不住。
去年六月,景國公府給景明珠定了一門親事,對方出自河北西路的饒氏家族,俊雅斯文、才氣過人,重要的是家世也相當。
景明珠自己點的頭,大約也是滿意的。
都定好了春後成婚,誰知……
景國公府出事後,這門親自然也黃了。
據說那家人登門退親時景夫人是不肯同意的。國公府已經沒落,族人前途未卜,她只想保住女兒的未來。
雙方爭執之際,不該出現的景明珠出現在眾人面前,親手交還了庚帖,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