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璟不肯接納任盈珠,季妧相信不止是因為她的緣故,肯定還有別的原因,譬如任盈珠自己,譬如她那個有權有勢的孃家。
這段婚姻是脅迫而來,宋璟會有心結和牴觸也在情理之中,但是他並沒有因此遷怒任盈珠,這已經很難得了。
從這個小院離開時他的那些話分明是已經放下了。放下曾經的某些執念,不就是接納新生活的開始嗎?
行百里路半九十,任盈珠但凡肯多些耐心,事情也不至於會發展到這一步。
“放下?”任盈珠似悲似諷。
“他若肯放下,就不會,往王府送信……他寧肯跟你一起死。父親讓他進閔王府,是為了,監視閔王,順便,取信閔王……”
任家是鄭國公一派的人,宋璟是打入閔王府的暗樁,說白了,都是為鄭黨服務。
這一步棋還有另一層用意,倘若東宮之爭出了變故,還可以多一重選擇。
可是宋璟進了閔王府後就忘了自己的使命,他變了。
“他,一直敷衍,父親生、氣,我幫他解釋……後來,勝敗分明,不用再去,他還、還是堅持去,我應該、早些懷疑……”
“你怎知他是為了我?你又怎知沒了我宋璟就會聽從你父親的安排?你有沒有想過另一種可能?從一開始,宋璟就是別人的安插到你父親身邊的,執棋人從來不是你父親。”
宋璟究竟是誰的人,季妧心中已經有了猜測。
雖然不瞭解箇中詳情,宋璟又是怎麼入了那位的眼,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從來沒有歸屬過鄭黨。
然而這一切在任盈珠看來,不過是季妧的狡辯之詞。
“你,撒謊。”
“究竟誰在撒謊?”
感覺痛感又加強了一些,季妧吸著氣換了個姿勢,也換了話題。
“宋璟根本不知道你來這裡,對不對。”
任盈珠眼底浮現一抹苦澀。
宋璟當然不知道,他怎會把如此重要的地方告訴她?多虧她安排人一直盯著宋璟和閔王府……
閔王府的暗道她探聽不到,可這裡她卻是知曉的——上個月宋璟曾經來過一次,專門佈置了地窖和機關,還囤了足夠吃用段時日的糧食。
為了護季妧周全,他如此煞費苦心,這讓任盈珠如何能夠不恨?
她原本沒打算殺季妧,至少沒打算親自動手。
是宋璟不計生死也要去閔王府報信的行為徹底激怒了她!
任盈珠一直堅信,東宮之爭,贏的會是鄭黨。
那麼小皇子登基後,清算閔王府相關,宋璟必然被牽連在內。
只有除掉季妧,才能徹底斷掉宋璟和閔王府的聯絡。
為了不引起懷疑,她隻身一人前來,誰料季妧身邊時刻跟著人,根本無法得手,這才拖到了現在。
令她沒有想到的是,就在這短短几天,皇城內的形勢發生了驚天逆轉。
鄭黨由盛轉衰,眼看要落敗,同為鄭黨的父親恐怕也摘不乾淨。
假若最後登基的是閔王,季妧必定跟著水漲船高,到那時,沒了孃家撐腰的自己還拿什麼跟她比?
宋璟肯定會休了她,然後迎娶季妧……
所以季妧必須死。
季妧終於明白了秘閣的人突然找到這的原因。
“你大可一開始就將此處告知兵馬司,或者早些聯絡秘閣,讓他們多派些人手過來,何必髒了自己的手?說不定還能抓住大寶,替你父親在鄭黨那立下一功。”
任盈珠呵笑。
“別人,與我無關,我就是想,親眼、看看……我想看看,他念念不忘的人,究竟,什麼樣……”
這幾天她看清楚了一件事——不管哪一派贏,她都已經失去了宋璟。
鄭黨贏,宋璟死,她不會獨活;閔王贏,父親死,宋璟不會再要她。
那她還有什麼可在乎的?
她只是擔心,怕自己豁出命去也殺不了季妧,所以事先囑咐了僕人,若等到新皇登基那天還未見她回府,就將訊息告知秘閣。
“成王敗、寇……”她看了眼不遠處的匕首,“你可以殺我,雪恨。”
季妧對她的僅有的一絲同情早已消耗殆盡。
“我不殺你,也不會救你。”
並非因為心軟。
不管怎麼說任盈珠都還是宋璟的夫人,宋璟又為大寶做了那麼多……
恨,小丁已經幫她雪了,僅剩的一點藥粉她也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