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應該可以商量,”張居正緩緩點頭道:“不過這些話。你為什麼不直接去跟老師說?”
“跟老師說?”沈默自嘲的笑笑道:“他老人家原先還能聽我兩句,現在嘛,我去說的話,恐怕只會把事情搞砸。”
“拙言,你太悲觀了。”張居正道:“老師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呵呵,你這種蜜罐裡泡大的親孩兒。”沈默站起身來,給張居正拿過大氅道:“是不會感受到我這種後孃養的痛苦的。”
“不要這樣說老師嘛……”張居正道:“他對你的期許還是很高的。”
“那就是我多心了。”沈默笑笑道:“不過一切等這件事過了再說吧。”
“那好吧……”張居正穿戴整齊,把手套也戴上道:“咱們走吧。”
兩人便出了包廂下了樓,過了好一會兒,隔壁包廂裡探頭探腦的出來半邊身子,竟然是殷士瞻。一看走廊裡已經沒了動靜,他才掀起簾子道:“你的酒醒得差不多了,咱們走吧,文長兄。”
門簾掀開,裡面竟還有個醉醺醺的徐渭,坐在桌前歪歪扭扭,醉眼惺忪道:“今晚不走了吧,我覺著這兒挺好的。”
“你不走我可走了。”殷士瞻鬱悶道:“不能喝便少喝點嘛,喝成這個樣子有什麼好的?”說著作勢要走。
徐渭只是笑,也不反駁,便也起身跟著出去,踉蹌的靠在殷士瞻身上,朝他噴出一口酒氣道:“老夫子,回家晚了,會被嫂夫人罵嗎?”
“這你就別管了。”殷士瞻把他的腦袋掰向一邊,扶著他歪歪扭扭的下了樓。
“你怎麼回去?”殷士瞻是坐轎子來的,問徐渭道:“用不用我送你一程?”心說最好不要。現在已經很晚了,又被這廝弄得滿身酒氣,回去後難免說不清楚。
好在徐渭道:“不用了,我有車。”殷士瞻果然見有輛馬車在那裡候著,便與他道別道:“回去早點睡覺,明天起來有你頭疼的。”
“知道了,真囉嗦。”徐渭和殷士瞻道別後,便各上了自己的車轎。
徐渭一上馬車,便懶洋洋的歪在座位上,一臉促狹的笑道:“真是一對老奸,他跟林潤做戲,你就跟他做。”說著學沈默的樣子,低聲吼道:“永遠不可能……”
這話是說給沈默聽的,因為此刻的沈默,正安靜的坐在他對面,兩人分明是乘不同的馬車前來,但現在卻在一輛車裡碰頭了。
“我那也不是全然做戲,”徐渭一上車,帶來一股寒氣,沈默把雙手對抄在袖筒裡,縮著脖子道:“確實是很生氣。”
“你覺著張太嶽能信你?”徐渭道。
“他沒有不信的理由。”沈默淡淡道:“畢竟我早年在胡宗憲帳下效力,而且後來,也一直保持親密關係,難免會拔出蘿蔔帶出泥,所以我有充分的理由,和他們不對路。”
“我一直想問你,這是何苦呢?”徐渭道:“這次回京後,我明顯感覺出,你跟徐階的關係疏遠了,而且是你主動跟他保持距離的。”今天雖然他幫著沈默做戲,但對他要幹什麼,卻並不知曉。
“唉,眼光放得長遠些,”沈默嘆口氣道:“我這也是在為將來定調子。”
“此話怎講?”徐渭奇怪道:“眼下都顧不過來,你還管將來?”
“孔子說‘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沈默輕聲道:“現在所面臨的問題,是肇因於以前沒有深思熟慮的行為;同樣的,今天的作為如果未經長遠的深思熟慮,未來必會嚐到苦果。”說著有些小小得意的笑道:“所以對我來說,只要能遇見到的事情,都會未雨綢繆,提前準備。”
“你的意思是,”徐渭瞪大眼睛道:“胡宗憲的事情,你已經早有準備?現在所做的,乃是預備將來和徐階翻臉?”
“不全對。”沈默搖頭道:“第一,我現在所做的,也還是為了救胡宗憲;第二,我永遠無法跟徐階翻臉。”說著嘆口氣道:“師生的名分讓我太被動了,所以更要早做謀劃。”
“我發現自己跟你這個陰謀家的差距越來越大。”徐渭這才回過點味來,笑道:“我明白了,你擔心的不是徐階,而是另有其人。”
“不錯,師生名分是柄雙刃劍,我不能對徐閣老不義,但徐閣老也不能對我不仁,所以沒什麼好擔心的。”沈默微微點頭道:“我真正擔心的是高肅卿,裕王爺現已是實際上的皇太子了,皇帝的身體也已經垮了,最多不過一二年光景了。這時候作為王爺的恩師,高拱自然是水漲船高。”說著無奈的揉揉眉頭道:“此人也是經天緯地之才,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