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連茶葉多少錢一兩都不知了麼?”兩個媳婦乾笑道:“二奶奶這些年養尊處優怕是甚少出門,別看這茶葉在平日裡,還算是一分錢一分貨的,可每年到了一、二月的時節,便是兜裡揣著銀兩,都買不到半兩茶葉,更何況還要好茶。二奶奶不知,這些錢還只不過是拿來賄賂茶商們用的,好叫他們給咱們府裡先預備了起來。往後用錢的地方且多著呢!”
鳳姐兒抿了一口雪雁遞上來的茶,淡淡問道:“如今給外頭客人們用的,都是些什麼茶?”兩個媳婦對看了一眼,其中一個說道:“給外頭的是‘君山銀葉’與‘廬山雲霧’,自己府裡喝的是‘碧螺春’。還有便是根據各家的需要,我們一一登記了,統一去買來。”鳳姐兒笑道:“如此說來,你們竟是辛苦了。”一個媳婦得意起來,說道:“奶奶有所不知,若論起買辦茶葉這等事,還非要我與陳石媳婦才行。”鳳姐兒冷笑道:“聽你這話兒,如今竟是缺了你們倆,這寧國府的茶就喝不到了?”陳石媳婦訕笑起來,說道:“奶奶說笑了,不過論資排輩,這府裡竟還果真沒有——”
一句話未說完,已被鳳姐兒照臉“啐”了一口:“你是什麼東西!也敢在我面前論資排輩?”說著將手中的蓋碗茶一把擲在地上,側頭對著雪雁道:“告訴她們,如今的規矩是什麼?”嚇得兩個媳婦立刻後退了三丈遠,跪倒在地上不敢吱聲。雪雁冷冷地說道:“從今往後,各人要來領錢的,必先算好了在帖子上,一筆對應著一筆,銀兩數量分毫不差,才能呈上來給二奶奶看過。再不要說什麼,外頭這點子錢根本就不夠用之類的話,若買不到,便是你們沒本事!沒本事自然就該讓有本事的人來做這份差事。還說什麼賄賂茶商,揣著真金白銀都買不到茶葉的這番話,論理便該打!想必是素日你們珍大奶奶對下太過寬縱了,所以養了你們這起子刁婦出來,如今竟要騎到我們二奶奶的頭上來了。可知平日裡,你們已不知偷颳了多少銀兩去了。今兒陳石媳婦與朱權媳婦既說買不到茶葉,這份差事便該給了旁人去做。你們交了牌子出來,從明日起便不用來應卯了。”說著,福身對鳳姐兒問道:“二奶奶,這樣辦可妥當?”鳳姐兒點頭讚道:“便該如此。若是依著我先前的性子,早就將你們兩人拖出去,各打上二十大板了。此刻因念著你們也算是珍大奶奶的人了,便便宜你們了。”說著,柳眉倒豎,喝道:“都滾出去吧!”
如此恩威並重,餘下眾人皆是心驚膽顫,再也不敢給鳳姐兒立規矩了。那兩個媳婦不僅沒能賺到銀兩,反而連差事都沒了,早已臊得無地自容,只恨不得能有條地縫可以鑽下去。雪雁因知道鳳姐兒原是個厲害的,欽佩之餘又不免暗自心驚,更是把鳳姐兒交給她的每一處差事,都辦的妥妥帖帖、無一漏洞,只怕鳳姐兒驟然翻臉,竟找了她的錯兒來罰,反倒得不償失了。如此勤勤業業又戰戰兢兢間,竟也不知不覺學得了許多處世之道與理家之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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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那賈珍自從見了雪雁之後,心中便一直記掛著這個酷似秦氏的小丫頭。這一日,命人備了精緻上等的小菜,親自送到了抱廈內,看見鳳姐兒與雪雁正低著頭在看冊子。雪雁此時背對著賈珍,婀娜的身形窈窕風流,纖腰盈盈一握,撩撥得賈珍心癢難搔。便走上前來,將手中食盒放在桌上,微微咳嗽了一聲。
鳳姐兒與雪雁聽見聲響,抬頭見是賈珍,忙站起身讓了座。鳳姐兒笑道:“大哥哥悄沒聲息的,倒唬了我們一跳。”賈珍說道:“妹妹這兩日操勞了,做哥哥別的不能,端茶送水的卻還可一做。妹妹百忙之中,先吃兩口飯菜吧!”說著已將食盒中的幾碟小菜端了出來。
雪雁在一旁幫忙著遞碟子,分碗筷。賈珍斜眼看著雪雁,笑道:“常說老祖宗身邊的鴛鴦與寶兄弟身邊的襲人是個一等一好的,依我看,雪雁竟不比她們兩個差。”鳳姐兒看著賈珍的樣子,便知他已對雪雁動了心,卻不動聲色地說道:“自然是個好的,我才會拿來重用。旁的丫頭,我都還瞧不上呢!”
賈珍在擺碟子時,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的,指尖輕輕劃過了雪雁的手,雪雁忙滑步到另一邊,離了賈珍有兩尺遠,淡淡笑道:“珍大爺不便做這些粗活,還是由我來吧!”賈珍遂搓著雙手,坐在了椅子裡,一邊看著雪雁一邊問道:“可是林妹妹從家裡帶過來的丫頭?”雪雁點了點頭。賈珍又問:“今年多大了?”雪雁已擺弄好了碗筷杯碟,淡淡回道:“回老爺,今年十四了。”賈珍連連點頭道:“好,好,好。”
鳳姐兒在一邊冷眼看著,抿唇了半天,此時方打岔道:“大哥哥,我這兩日忙,也抽不出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