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為什麼你還不回家
維拉參加完婚禮,連家都沒有回,定了機票直飛洛杉磯。
年初一,向彤專門打電話過來問了她吃餃子了嗎?B市這昨天又下了一場雪,今天早晨一看,居然沒過了膝蓋。你弟弟還老問我,為什麼你還不回家,一個人堆雪人是不如兩個人打雪仗來得自在。
年初二,洛杉磯也開始下雪了,維拉撐著傘到唐人街吃了好大一碗餃子,回旅館的時候看到街上還有賣粽子的,買了好幾個,心想在家熱熱還能吃。回賓館的時候還遇到了好些箇中國孩子,逮著黑頭髮黑眼睛黃面板的人就問候新年好。維拉揉了他們的腦袋,從兜裡拿出兩個紅包。孩子得到意外之財,開心地在她臉上親了好幾下。
年初三,電視裡在重播春晚,看著春晚裡的老藝術家們的表演,維拉笑得很大聲,偌大的房子裡還有回聲,聽起來像兩個人。
年初四,雪停了,電影的拍攝也提上了日程。維拉所剩戲份不多,按照進度,幾天後就可以殺青了。
年初五,顧家的電話打了過來,顧奶奶哽咽了許久,或許想告訴她什麼,或許只是單純地想給她拜個年。可終究一句話都沒說就掛了電話,維拉站在電話機旁默立良久,有惆悵,也有心慌。
年初六,維拉的戲份頻頻出錯,所幸的是這次的拍攝計劃很快就已經結束,時間被拖延到了明天。
年初七,維拉調整了心態,洛杉磯的戲終於殺青,導演給演員們放了一天假好好感受異國風情,定於後天中午打道回國。
年初八,凌晨,維拉接到了曲奕的電話。
“容與右手中了子彈,彈口卡在了腕關節,取彈的時候可能觸發爆炸。人心都是肉做的,你看著疼吧。”
維拉改簽了早晨的飛機,飛機飛過換日線,到B市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晚上。她手中捏著的機票,突然不知道要往哪兒走。
她回來了,卻不知怎樣面對他。
曲奕知道她會搭乘最早的一班機回來,在機場守株待兔老半天,看到維拉的時候趕緊迎了上去。維拉用鴨舌帽墨鏡和口罩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的,可走路還是軍人的做派,曲奕一眼就認出來了。
去年的事兒他作為旁觀者看得比誰都清楚,可手心手背都是肉,怪誰都不成,他自己都愧疚得不行。
曲奕繫好安全帶,“先送你回家還是先去醫院?”
“去酒店。”
“你也該回家看看了,這一年他們也過得不好。”
維拉自嘲地笑笑,“我這副模樣,不知怎麼回家。”
“那也別去酒店糟踐自己啊,要不上我家去?我在西四環邊兒上買有一套小房子,離容與的醫院還挺近。”曲奕撓頭。
維拉也不揭穿他,他工作的地方跟軍總醫院差了八百里遠,不炒房也不貪圖醫院那點地兒,要買房也不能上那去啊。曲奕從小到大就是,一撒謊就撓頭。
房子有個五六個年頭了,屋裡頭東西一應俱全,擱視窗往外看,還能看到軍總醫院。曲奕特別給她指了,說容與可能在哪個視窗裡,顧爺爺給他找的是最好的醫生,住的也是最好的病房,你不要擔心。
曲奕給她留了顧容與的病房號和屋子的鑰匙就走了,維拉看著這個陌生的地方,屋裡的東西還有些凌亂,估計是曲奕臨時給她租的。別的地方都有些顯舊,只有被單看起來像是新換上去的,看得出來是上一任租客走得急,曲奕只來得及幫她把床單被單換了。
她在視窗站了許久,想了想,還是去樓下的花店給自己買了一盤嬌豔的蘭花。
這樣嬌貴的花在大冬天並不容易養活,維拉拿著水壺給它澆水,摸著它高貴的花瓣兒,維拉笑著問,“我走了,你就會死。對不對?”
顧容與從基地的醫院換到了軍總醫院,因為難度太大,基地的醫院不敢貿然取彈,手術隨時可能觸發爆炸。
轉醫院後,醫生們連夜開了會議商討如何把子彈取出來,拆彈專家跟外院的手外科醫生也都往這兒趕,過了許久才商討出一個稍微可行的方案。手術的風險太大,可實在沒辦法,事不宜遲,手術必須儘快安排。
手術迫在眉睫,而維拉卻是在落地窗前席地而坐,泡了一杯咖啡,翻開一本厚重的書,開始看《百年孤獨》。
年少時養成的習慣,心煩意亂的時候,總要在書中尋求安慰。
這些日子,只要深呼吸就會記得夢想,只要閉著眼睛感到孤獨。
夢想與光榮同在的日子,終究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