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顯搖搖頭:“你不願承受不得,那就願承受失去麼?”
姬東雨的手指僵在了暮暮的眼睛上方。
“便如今次,還是我們自導自演的,都能牽累她傷的如此嚴重。接下去呢,這一路上有多少百倍兇險於此的明槍暗箭,你能回回救得她的命麼。”文顯轉身離去:“我們所選擇的這條路,終究容不得你的一顆真心,殿下。”
姬東雨怔怔看著昏迷的暮暮。此時他才略露出了兩分這個年齡的年輕人應有的神情,精緻的眉眼迷茫而彷徨。
許久,他緩緩鬆開了握暮暮的手。
“讓我走?”傷勢尚未痊癒的暮暮茫然看了姬東雨:“什麼意思?”
“我家乃是國中世族,我也已有賢惠妻室。我那時圖一時新鮮,將你贖了出來。現在想想,家中定是容你不得,便是勉強容了,以你這樣的性格,入了那深宅大院也定不得自由。終究你曾救我一命,我不能誤你一生。就在這裡分手吧,這些銀兩,是謝你救命之恩的,省著點花,當可保你一聲衣食無憂。”姬東雨神色仍是一貫的從容而溫柔,一點兒都看不出說的是違心話。
暮暮眼睛撲扇兩下,只淡淡道:“那我做你的外宅就好了。”
我一拍手:“對哦,其實無憂殿夫人什麼的原也可以弄成外宅的,這樣對你的影響就小多了。”
“我並沒有受到影響,我也不會有什麼外宅。”未岷臉色又變作深沉模樣。
想必又是少年的迷茫。年輕人聽到與正統禮儀道德有違的事兒,嘴上總要鄙視一二,而心中難免要想想的。他許就是在迷茫外宅這事兒該如何操作吧。
姬東雨也是同樣,不肯同意將暮暮養作外宅,只讓她自去。
暮暮略有兩分急惱,道:“前兩天你還對我那樣好,如何就變得這麼快了我究竟哪裡有不好了?人都說男子負心薄倖,便是你這樣的麼?”
姬東雨嘆口氣,起身道:“道理我已經給你講明白,我原以為你和別的女子不同,定不會做那死纏爛打模樣。”
暮暮低下眼瞼,咬了咬嘴唇道:“如果你嫌我性子不好怕家裡大人不喜,我可以改的,賢良淑德什麼的,我可以做到的。深宅大院,我也能習慣。我什麼也不要,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了,不管你是把我當個妾,還是個奴僕,只要你讓我留在你身邊就好了。”
此言一出,背對著她的姬東雨固然是感動的眼波碎做一團,我與她哥哥卻只有執手相對淚眼了。
想她暮暮公主,我與她哥哥是何等的捧在手上護在心上,魔族眾生是何等的尊她敬她,四海八荒又是何等的眾口讚歎奉為傳奇,如今,為著這麼個值也不值的凡人小子,竟然把自己搞成這麼一副卑微的樣子!她她她,她何曾如此卑微乖順地孝順過我和她哥哥!我承認,我醋了:白疼了這丫頭一場。
姬東雨狠狠閉了閉眼睛,將自己的動搖驅除。轉身換了涼薄的笑:“說的這樣好聽。我卻明白了,你原比別的女子更要貪慕虛榮。這樣不肯走,不過是一定要進了我家,博一場榮華富貴罷了。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我該說的都說了,你好自為之。”一甩袖子,就要離去。
暮暮急急從床上起身拉住他。這動作一大立刻就牽動了傷勢,她痛得摔倒在地,手中卻緊緊攫住了姬東雨的袖子。
姬東雨眉心緊緊皺了,只是仍不肯去扶她,卻也不敢掙脫她。
“你是真的不要我了?”暮暮切切地問姬東雨。姬東雨沉默不語。然我愈發的感到詭異了:暮暮這聲音,這神色,怎麼看都不是傷心的樣子,卻更像是氣急敗壞?
“事已至此你不要我,你不如殺了我!”暮暮伸手從髮髻上拔下一枚髮簪就往脖子上戳。她的長髮如瀑瀉下,同樣還有頸間的血。
這一簪子,暮暮又昏了兩天。她面色蠟黃,渾身冷汗,噩夢連連,誠然是一副朝不保夕的樣子。只是那隻手,一直緊緊地攫著姬東雨的衣袖。
“我原是以為,我遇到了一個讓我動心的姑娘。”姬東雨痴痴看著暮暮,喃喃道:“可是現在我發現我錯了,我遇到的,是一個拿走我的心的姑娘。”
文顯面有窘色:“慕姑娘面上清清淡淡的,卻原來是這樣一副烈性子。”
“櫻菲,你願意,與我共赴這場風雨麼?”姬東雨話語依舊溫柔,然而面上卻浮起堅毅之色。
文顯長嘆一聲,卻又堅定地拍了姬東雨的肩膀。
——但是,關鍵時刻,姬東雨又要醒了。
我怨念道:“他要不要醒這麼早啊?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