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是朝著姐姐微笑。
像個傻傻的孩子一樣。那個時候的向牧,一點也不像打架的時候,那個時候,他威猛,冷酷。而現在,他像一個孩子。
其實,我是希望姐姐能和向牧交往的,那樣我就能光明正大地和向牧混在一起了,我就能成為他們其中的一員,沒有人再敢欺侮我,也沒有人再敢嘲笑我了。向牧會讓那群混混幫我教訓那群可惡的孩子。我要像他們對待我一樣對待他們。我要朝他們臉上吐口水。往他們身上扔石子。
我還要罵他們,你們才是沒有父親的孩子。
[3]
我是個沒有父親的孩子。
我沒有父親的概念。從小到大,我就和母親和姐姐生活在一起。我甚至沒有看到過父親的樣子。我只知道,父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拋下我們走了。他走到哪裡去,為什麼走,我都不知道。
陳晨:雨季不再來(2)
我什麼都不知道。
似乎姐姐知道父親,她也許還記得父親的樣子。但是,她和母親一樣,不允許我在家裡提到父親,也不允許我問任何關於父親的問題。小的時候,我甚至為了父親在家裡又哭又鬧。我哭鬧著說,我要見他,我還要去找他。我要讓他回來,讓別的孩子看看,我也是個有爸爸的孩子。
母親忍無可忍,將手中的陶瓷碗扔到了我的頭上,血頓時從頭上流了下來。姐姐和母親手忙腳亂地幫我包紮,姐姐心疼地在我耳邊說,弟弟,為了他,不值得。他根本沒有存在過,弟弟。
我在疼痛當中模糊地聽到了姐姐的話。我不明白姐姐為什麼會這樣說。我感覺有液體在我的頭部依附著。它的出現使我的頭很疼。但我感覺到了,那種液體是冷的。冰冷的。
也許,我從小就是一個習慣寒冷的孩子。
初夏漫長的雨季,在我的眼裡,是寒冷的。那種寒冷,沒有任何安全感和依附。那種寒冷,給我帶來了恐懼和孤獨。
南方小鎮的夏季來臨的時候,總會有一段綿長的雨季。一連幾個星期,都下著沒完沒了的雨。有的時候,大得嚇人。有的時候,淅淅瀝瀝,像是沒有重量。伴隨著雨季,香樟樹也開始掉葉子。紅色而乾枯的樹葉伴隨著風雨不斷落下。在空氣中,殘留最後一絲潮溼的香味。
我終於知道連冬天裡最驕傲的樹也會蒼老。以前,我一直幼稚地以為那些密密麻麻而且堅韌的葉子是永遠不會枯萎的,也不會墜落。事實上,任何東西都會老去,都會離開。
都會消失。
而那些在冬天裡都不墜落的葉子。卻在這個南方小鎮的雨季裡,紛紛落了下來。
它們,是不是和我一樣,已經感覺到了這個雨季的寒冷呢?
一個又一個陰雨天,我靠在窗邊。看著沉悶陰鬱的天空,輕輕閉上眼睛。往往就這樣,睡了過去。
[4]
我和姐姐還是一樣,過著平常的日子。姐姐讀書很用功。成績很好。老師都很喜歡她。母親也很欣慰。而且,姐姐長得很漂亮。頭髮天生的烏黑和柔順。夏天的時候,她總穿著一條白色的連衣裙,在小鎮一條條狹窄的弄堂裡穿梭著。這個女孩,似乎天生不屬於這個狹小而俗氣的小鎮。
我想,也難怪向牧會如此喜歡她。
向牧開始在每天放學後等她。他依舊是穿著黑白條紋的襯衫。學生們看到靠在校門口電線杆上抽菸的向牧時,總是會發出一陣小小的騷動。不管是男生還是女生都開始議論。
——原來那個人就是向牧呢。傳說中的“黑幫”老大呃。
——真是英俊。
——他喜歡三班的葉一陽呢?就是那個美女,還是學生會主席。
——只好像葉一陽不喜歡他。
——真是痴情,每天在這裡等。
學生們也只敢小聲地談論,不敢過於聲張。像是怕被他盯上,看到向牧的人都快速地避開了。
而每當他看到我姐走出來的時候,都會扔掉手頭的菸蒂。把手緊緊地插在牛仔褲袋子裡,眼神專注地看著我姐走出來。
而姐姐,卻從來不看他一眼,儘管,她知道向牧在等她。她總是提一提書包,加快步伐從向牧的身邊走過去。而他,只是在我姐後面跟著,一聲不吭。姐姐越走越快,時不時轉過頭用餘光看看後面。終於,她停下了,轉過身,對向牧說,你別這樣跟著我行嗎?
她的聲音是冷漠的。
向牧只是微笑。對她說,我只是,想送你回家,怕你危險。
我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