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靖點頭應道:“關東有訊息傳來,說是張角已經病死月餘,豫州、兗州黃巾已被皇甫嵩、朱儁剿滅,眼下二人兵分兩路,朱儁攻打南陽,皇甫嵩北上攻打廣宗。至於董仲穎已經被降罪免職了。”
“仲穎還真是時運不濟。若是一開始就獨領一軍也就罷了,偏偏是接任盧子乾的職務。盧子幹海內人望,無罪被誣,已然是犯了眾怒,仲穎又偏偏揹著個結交宦官的名聲,盧子幹舊部有幾個會聽他的。”老邊為董卓的遭遇搖頭嘆息,“將帥不和,兵敗宜然;卻叫皇甫義真得了頭功。”
邊靖又道:“前幾rì閻先生有書信傳回,說是皇甫嵩舉薦他為信都令,負責安撫河北流民。”
老邊幸災樂禍地道:“讓閻進思累去吧。黃巾之亂,波及八州,河北受創尤重,這副擔子可不好扛吶!”
正說話間,有人通報:“韓文約先生來訪。”老邊大奇,急忙起身相迎,邊靖與虎娃也隨在身後。
到得中堂門前,韓文約也已經進了院子,一邊還在撲打著身上的雪花,面上帶著厚重的風塵之sè。
老邊將他迎了進來,問道:“月前聽說文約你奉計上都,本以為要年底才能回來,怎麼卻這麼快?”不怪老邊由此一問;所謂奉計上都,就是各州郡每年底都要將州郡的賬簿和官員考勤送進雒陽,由朝廷派員核驗,說得簡單些,就是去對賬的。這種事情一向最為繁瑣,尤其在貪財如命的當今天子治下,銀錢之事更是不能出絲毫差錯。加上涼州路途遙遠,往年奉計上都者往往要滯留到年底,甚至年後才能回來,像韓遂這樣一個多月就往返一趟的,卻是少見。
韓遂苦笑道:“不瞞邊兄,我這是闖了禍,提前躲回來的。”
老邊大驚道:“你韓文約一向小心謹慎,怎麼也會闖禍?”
韓遂自嘲地一笑道:“說起來,天下間闖這個禍的人多了,不獨我韓文約一個。”
老邊沒好氣地道:“不要故弄玄虛,快說。若是有事,還需你我多加計議。”
韓遂收了面上的笑容,沉聲道:“我在雒陽時,曾勸諫大將軍何進,趁如今平叛之機,兵權在手,引大軍誅殺宦官,還天下以清平。”
老邊聞言不禁瞪大了眼珠,滿臉都是不可思議的神情:“文約,你何時變得如此大膽。雒陽城中不知多少宦官耳目,那何進又是個沒主見的,萬一訊息傳到宦官那裡,你還回得來嗎?”
韓遂無奈地一笑道:“所以啊,我這不是一路逃回來了麼?那何進果然如你所說,就是個沒主見的。如今他兵權在手,各路領兵大將都是世家高門出身,軍中參贊軍機者也多有當年遭黨錮之禍計程車人,無不是對宦官仇視入骨之輩,有這些人相助,誅殺宦官易如反掌。可笑那何進顧慮重重,若等到大亂平息,天子收回兵權,豈不是坐失良機?到時追悔莫及。”
老邊看著韓遂痛陳利害,心下疑惑,道:“文約,這可不像你呀。往常說及朝廷亂像,唯有你最是冷靜,如今怎麼如此激烈?恨不得一朝屠滅宦官。”
韓遂被說中心事,重重嘆了一口氣道:“還不是叫泠徵給逼的。這兩年來,護羌校尉部對羌胡各部催逼愈發嚴厲。我身為涼州從事,雖然從中斡旋,可是涼州刺史部只有監察之權,終究不是正管,能幫上伯玉他們的也不多。我這是沒有辦法了——再這麼下去,非出大亂子不可。我是想在大亂之前,至少先把泠徵剷除掉——哪怕換個護羌校尉也好。”
“伯玉、文侯他們已經忍耐不了了吧?”老邊話語中透出沉沉的憂慮。
韓遂點了點頭,不無嘲諷地說道:“何止是湟中義從,河關、臨洮、大小榆谷、臨羌,甚至連已經遷到武威的吾訶子,護羌校尉部管轄的所有部落都在串聯。泠徵是在往火上澆油啊。回來時我從漢陽郡經過,聽到訊息,護羌校尉部打著平定黃巾的名號,要求各部貢獻良馬,徵召兵員。”
老邊怒道:“泠徵小兒,真是不知死活。才消停了幾個月,又忍不住了。他以為黃巾平定,涼州邊軍返回就萬事無憂了麼?那些兵馬還沒有回來呢!”
韓遂冷笑道:“恐怕就是因為這些即將回來的邊軍兵馬,反而會逼著各部立即舉事。”
老邊默然。韓遂說的沒有錯;羌胡各部落對泠徵和官府的怨言已經到了爆發的邊緣;而即將返回的邊軍也會給各部落大人帶來極大的壓力。他們會覺得,與其在邊軍返回之後面臨更大的風險,倒不如趕在他們返回之前搶先舉事,說不定還有機會。泠徵依仗邊軍,反倒有可能弄巧成拙。
第二十三章 反叛(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