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所幸成公英在旁,為他補遺不少。到了最後,成公英也不耐煩了,當面質問道:“於菟,你究竟在琢磨什麼?看你心事重重,大異於往常。”
“往常?我往常是什麼樣子?”岑風被說得有些汗顏,尷尬之下故意岔開話題。
成公英正sè道:“過去不論多大事,你總能平心靜氣,從容處之。從不曾見你為莫須有之事牽掛於心的。”
岑風汗顏道:“是麼,我卻從來不知道自己有這等本事。你不會是在嘲笑我做事無所用心吧?”
成公英聽了直翻白眼。但還是正sè道:“胸有驚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將軍。當初燒當羌入寇、北宮伯玉、李文侯被殺,數萬大軍兵鋒向我,滿城人心惶惶之際,你依然沉靜從容,排程大軍進退自如;當時何等危急,也不曾見你有絲毫驚慌失措之處,而你今rì的表現,你卻大不如往昔。”
“唉……”岑風被說得張口結舌,卻無言以對。反而十分罕見地長嘆了口氣,這在以前卻是從來都沒有見過的;“我也不明白為什麼,從進了湟中之後,就覺得心裡憋得慌,就好像……就好像被人捆住了手腳,很多事情,都施展不開。”
成公英略一蹙眉,隨即就明白過來——這個老虎崽子其實是對自己身份轉變的不適應。過去,岑風號稱涼州第一勇將。說白了不過是老邊手裡的一把刀;老邊指到哪裡,他就砍向哪裡。完全不用自己多費心思。後來老邊去世,雖然岑風立時就接手了大權,但是還不等他轉變角sè,隨即就發生了湟中劇變,燒當羌入寇。這個時候的岑風雖然已經成為一方首領,但是大敵當前,一時也只能先顧著用兵,行軍打仗,他所做的事情依然和當初老邊在時沒什麼兩樣;所以好幾個月來。岑風始終沒有明白自己已經轉變了身份——這也是為什麼成公英一再勸諫岑風不要孤身犯險,而岑風始終聽不進去的原因。
可是等到燒當羌一敗,湟中到手之後,虎家軍完全可以暫時放下兵事,於是岑風開始明確地感受到自己身份轉換之後的不同,也隨即感到萬分地不適應。
一軍之將,能打會拼。懂得衝鋒陷陣就可以了;但是一派首領,可不是好勇鬥狠就能做好的。一軍之將,敵人明明白白就在眼前,哪怕強弱懸殊也不怕。至少岑風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但是要說統御一方,處理軍政大事,乃至協理yīn陽、調和鼎鼐,就不是老虎崽子能夠做到的了。
“原來是為了這個……”成公英啞然失笑,“這些事情,慢慢學著做也就是了,誰也不是天生就會的。邊先生當初會盟涼州,十數萬大軍,數郡軍民悉聽號令,他都能處置得井井有條,不見絲毫難處;如今你不過是佔了半個湟中,這點地盤,連金城郡三分之一都不到,就處理不來了?邊先生教導你許多年,難道你卻連他一成的本事都沒有學到?”
岑風習慣xìng地撓撓頭,苦笑不已;有那麼一個出sè的老頭子,給後來人好大的壓力呀。老邊是什麼人?能夠以半個涼州之力,對抗天下雄兵而長期不落下風的人物,能是那麼好比的麼?
成公英或許也知道自己對岑風過於苛求,於是放緩了語氣,從容笑道:“也罷,眼下天sè已晚,剩下的事情且不忙著處置,反正也不是一rì兩rì能做完的……”
岑風如蒙大赦,頭也不回地逃了出去——成公英看在眼裡,無奈地長嘆——說起來成公英也是滿肚子怨氣;老子好端端躲在允街打理後勤,冷不丁就被一把提溜過來,然後就面對如山般的軍政雜務,換誰都該抱怨——偏偏還攤上岑風這麼一個全然沒有上位者自覺的主公……
“邊先生,你給我壓的擔子,可真不好挑呀!”成公英暗自嘆息。
卻說岑風離開大堂,走出幾十步,看看成公英沒有跟出來,他便有意識地放緩了腳步。一邊緩步而行,一邊蹙眉苦思,憂形於sè。
適才在成公英面前,岑風並沒有說實話;他今rì的憂心重重,並非完全起自於對軍政庶務的不適應所致。正如成公英自己說的,岑風為人宏闊有度,哪怕一時不能上手,也決不至於因為權力太大、事情太多而心神恍惚;真正的原因岑風始終深藏於心,並未對成公英明言。
送走吾訶子後,一天下來,岑風心裡隱隱約約總有些許不安,似乎直覺中有一件極要緊的事情被自己疏忽,卻一直想不起來。若是尋常人,有什麼事情想不起來就想不起來,不過一時半刻就會把心思丟在一邊去了;但是岑風卻有一點與眾不同之處。
因為自幼長於深山,經歷過無數生死危機的岑風,較之常人來說,他對於各種危險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