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了。”這次卻是楚懷王笑著招手,“特使先說說,便是議和,如何議法了?”
“楚王北上,秦王南下,武關外三十里會盟議和。”嬴顯回頭兩句,徑自去了。
“豎子猖狂!”子蘭一聲吼叫,“待我先去手刃此賊,再說議和!”
“豈有此理?”楚懷王第一次發怒了,“啪!”地拍案而起,“國運在天!豈能孩童一般制氣了?都歸本座,給本王好生揣摩,能否北上議和了?”
上柱國景翠高聲道:“此等大事,該當請老令尹入朝議決才是。”
“老令尹年高多病,告休幾日了。”楚懷王此刻很不高興有人提起昭雎,畢竟,這個老權臣的權力是太大了,目下王室又在他地盤上,若不趁著上天護佑之機振興王權,楚國王室當真便要就此淪落了。這個素來優柔寡斷的老國王第一次有了主見,“諸位但說便了,我自會與老令尹商議了。”
“老臣拙見,”太史令鄭詹尹抖著雪白的頭顱說話了,“秦使所言,坐實了老臣日前評判:天命楚國當興,秦國畏懼修好。若秦國特使一味示弱,答應退回江漢並謝罪彝陵,倒有設謀誘王之嫌。今秦使前恭後踞,驕橫不承彝陵罪責,老臣以為:這恰是秦國誠心媾和之兆!何也?秦乃強國虎狼,楚乃新敗之邦,強與弱媾和,退回失地足矣!安得他求?以天命大運度利害,洗雪彝陵之恨,只能遠圖,不可急功而壞大計……”
“老太史忒是絮叨。你只說,我王去得去不得便了!”上將軍子蘭大是不耐。
“老臣忖度:天命在身,我王去得。”太史令終於說出了結論。
雖則被子蘭打斷,太史令這番話卻使一班大臣們大大的有了主見,竟是異口同聲道:“臣等以為,我王可去!”景翠更是高聲大嗓:“兵不血刃而收復失地,不去便是木瓜了!”一言落點,殿中竟是笑聲一片,氣氛頓時鬆快。
“好!”楚懷王一拍王案,“待本王與老令尹商議而後定奪,散朝!”此時楚懷王突覺一股熱氣升騰于丹田,便想擁住身邊侍女狼吞虎嚥一番,可突然想起一件大事,竟是生生忍住,疾步下殿,將蹣跚最後的老太史令拉到殿角帷幕後低聲道:“老太史,你說老令尹會如何說法了?”白髮蒼蒼的太史令便是悠然一笑:“我王心思,老臣盡知。惟有一言,我王切記:實則虛之,虛則實之也。”楚懷王大是頭疼:“此話何意?你倒是明說了!”老太史便湊近楚懷王耳邊低聲幾句,楚懷王哈哈大笑:“儂老太史果然高明!好好好!便是這般了!”
匆匆走到後宮廊下,老國王已經按捺不住周身颶風般的熱氣,猛然拉過一個侍女便撲在地上折騰起來!另外三個侍女嚇得捂著嘴不敢出聲也不敢離開,竟眼睜睜看著那個侍女被老國王三兩下剝光便是婉轉淒厲的呻吟起來……一個侍女驀然醒悟道:“快!擋住!大王受了風我等誰也別想活!”三人連忙圍住了已經光光翻滾的兩具白肉,便相互拉起裙裾做了屏風。好容易過了大半個時辰,老國王竟翻身跳起:“青果子不過勁!找王后了!”便將大袍往裸身子一裹,大步匆匆地走了。慌得三個侍女顧不得還躺在血糊糊石板上的同伴,便叫著:“大王有風!”邊跑邊脫下長裙趕上來往老國王身上便包。楚懷王便包著一身五顏六色的絲衣,身後跟著三個白光光的侍女,風一般進了後宮,竟嚇得迎面侍女們一片叫嚷紛紛逃避。
終於在午後時分,楚懷王從新王后身上爬了起來,雖是漂浮眩暈,卻也是一身輕鬆,細嚼慢嚥地吃完了一鼎鹿龜湯肉,這才打著瞌睡登上緇車來到令尹府。老昭雎躺在病榻,竟沒有來迎楚王。老國王一心輕鬆,竟是毫不計較,滿臉流淌著笑意來到昭雎寢室。
“老令尹啊,秦王邀本王會盟和約,退還江漢,卻是去也不去了?”
“我王之意呢?”老昭雎有氣無力,聲氣細若遊絲。
“本王麼?尚無定見了。”
老昭雎艱難地喘息著:“老臣看來,秦國無道,不能輕涉險地……不,不能去了。”
“好,本王曉得了。”楚懷王目光連連閃爍,“老令尹好生養息,本王擇日再來探望了。”說罷便起身徑自去了。
昭雎冷笑一聲,從病榻上霍然起身:“子蘭出來!”一身甲冑的上將軍子蘭便從帷幕後冷笑著走了出來:“好個昏君,刀擱在脖頸上了還……”“住口!”昭雎一聲呵斥,便壓低了聲,“機心無言。任何時候,不許心聲,曉得?”子蘭連忙點頭,便是一聲不吭。昭雎一揮手:“隨我到密室。”便踩著厚厚的地氈無聲地消失在帷幕之後。
三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