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不發,轉身進了殿。剛一進殿,一股嗆人的氣味撲面而來,英帝鼻子微癢,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待目光瞥見炭爐旁那層細灰,忽然明白了由來。再一看殿內的諸般擺設,還是積年的舊物。禁不住心如刀絞,這段日子,他的沅沅過得竟是這樣的不堪。
英帝不由勃然大怒,一腳踢翻了炭爐,“這幫奴才,實在太無法無天了,如不整治整治,還不知要亂成什麼樣子去。”說罷,對跟在身後的蘭兮道:“你去,讓六福到內務府傳我的旨意,就說今後如若再有誰與懷玉宮為難,我就將他重重治罪,決不輕饒。”蘭兮臉上一喜,謝了恩,急忙到宮門外傳話去了。
英帝的心被種種感情充溢著,思念、內疚、憤怒,全部雜在一起,攪得五臟六腑分外難受。想見杜沅沅的心便益發急切起來。這才省起,進了殿半晌,還未見到杜沅沅。不由高聲道:“沅沅,沅沅。”叫了幾聲,殿內依然寂無聲息,英帝心中急迫,喊道:“來人!”聲音剛落,殿門開處,碧痕走了進來,福身道:“奴婢參見皇上。”英帝一擺手,頗為不耐,“你家小主去了哪裡?”碧痕道:“小主去了徽淑宮柔美人小主那,說是要晚些回來。”正說間,忽然窺見英帝焦灼的臉色,改口道:“若皇上著急,不如奴婢去徽淑宮催一催。”話音未落,只見英帝早已一陣風似地出殿去了,碧痕不禁愣在當場。
英帝催著步輦到了徽淑宮門前,忽然覺得自己巴巴地趕來不太像話,也不好直接進宮,便讓陸六福進去看看。陸六福進去了一會,氣喘吁吁地跑了出來,邊跑邊道:“柔美人小主說元容華小主半個時辰前走了,好像說要到鴻慶宮去。”
英帝也不多說,急忙催著步輦向鴻慶宮而去。步輦趕到鴻慶宮門前,仍由陸六福進宮去探問,英帝等了一刻,忍不住掀簾向外望去,只見一彎缺月高掛中天。月輝清冷,光色暗淡,就象是杜沅沅幽怨的眼睛,英帝心中又是一痛。
陸六福垂頭喪氣地從鴻慶宮中走了出來,英帝看他的面色知道必是又撲了個空,便道:“去了哪裡?”陸六福道:“惠貴嬪娘娘說,元容華小主確實來過,但只坐了一會,便回去了。雖然臨走時並未說去了哪裡,但現在天色已晚,想是回懷玉宮去了。”英帝急道:“好,起駕懷玉宮。”
就這樣,步輦踏著月色,急匆匆地又回了懷玉宮。英帝進了宮門,發現這裡仍同來時一樣,四處闃寂無聲。顯然,杜沅沅還未回來。此時,英帝尚未用過晚膳,還白白在禁宮內兜了大半個圈子,只覺得又累又飢。但杜沅沅始終未能見著,英帝自是半點食慾也無。獨自一人茫然地在宮內各個房間轉了一回。行至書房,見黃花梨高束腰雕花大案上攤著一張春冰宮紙,上面只寫著一句,“相見爭如不見,有情何似無情。” 字跡越到後來,越是模糊不清,有幾塊墨跡沾染其上,顯是寫詞時心情激動,無法連續,停筆不前,墨跡滴落在宮紙上。英帝突然明白,定是自己的所為已經深深地傷害了杜沅沅。今夜的這一番奔波,許是她故意而為之,說不定就是為了躲開他。
英帝獨自坐在書房彩漆雕花靠椅中良久,眼看時辰不早,陸六福幾次來催。英帝終於站起身來,一步三回頭地回宮去了。
此刻,杜沅沅卻好整以暇地坐在徽淑宮中,滿面春風,與梅芫雪話著家常。蘭兮從殿外進來,附在杜沅沅耳畔說了幾句。杜沅沅的嘴角浮起一個淡淡的笑意,盈盈站起身,辭了梅芫雪,施施然出門去了。
傾談
杜沅沅回到懷玉宮中,徑直進了書房,見那張寫有“相見爭如不見,有情何似無情”的春冰宮紙已然不見,知道必是英帝拿走。以英帝之能慧,又怎會不知道她寫下這句詩的用意。想來,英帝此時定是瞭解她的心意了吧。
雖是一整晚的兜兜轉轉,但杜沅沅心中明白,禁宮雖大,卻也不過是方寸之地。無論轉到何處,終究還是要回到這懷玉宮裡面。況且,自己如此違逆龍鱗,也不過是仗著英帝的疼惜和憐愛罷了。自己對英帝又是深情一片。難道真的要日日避而不見,藏來躲去的麼?
聽蘭兮回報,英帝這一晚到處尋找,杜沅沅心中隱隱有些甜蜜,卻並沒有心軟。之所以大費周章,杜沅沅自然有自己的打算。一直以來,她不過是英帝的寵妃,即便是冰雪聰明,姿容絕世又能怎樣,終究也只是個漂亮的點綴。英帝雖愛她、寵她,卻並沒有瞭解她。她雖一直與他站在一起,但卻不是站在他的身邊,而是他的影子裡。如今,上天讓他們在百般煎熬後再度複合,杜沅沅正是要趁著這樣的一個機會,讓英帝明白,她杜沅沅不只是他的愛人,還是個可以傾心相托的良朋益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