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權之大姐,過去曾與鄧小平共事。
我即對王力說,我看過鄭超麟一部未出版的手稿,叫《記尹寬》。在上個世紀20年代,尹寬曾任中共安徽省委書記。後來與鄭超麟一起奔赴陳獨秀麾下而成為託派大將,又與鄭超麟一起因託派問題關押於上海市監獄。《記尹寬》一書,曾用相當篇幅寫及尹寬前妻王辯。
王力一聽,託我回滬後向鄭超麟借《記尹寬》手稿。
後來,我把鄭超麟的《記尹寬》手稿影印,把影印稿交給王力,而王力則透過“內部途徑”,送呈鄧小平。這樣,鄧小平得知鄭超麟仍健在……
鄭超麟坐冷板凳坐了那麼多年,到了晚年,忽然“紅”了起來,來訪者應接不暇。
1998年1月7日,他因胃出血住院時查出晚期肝癌。曉方不願讓爺爺增加痛苦,便一直瞞著他。
到了5月初,他開始感到疼痛。先是腰的兩邊痛,後來發展到胸部,痛得半夜睡不著覺。他意識到自己得了重病。他加快寫作進度,在5月20日把最後一部書稿全部完成。翌日住進了醫院。
這時,他的癌症已經嚴重擴散,而他自己並不知道。在醫院住了半個多月,他覺得病痛輕了些,就堅決要求出院。6月9日,他出院了。
6月28日,香港李谷城博士夫婦來滬,欲訪鄭老。我給曉方打電話,曉方告知,醫生說,爺爺最多隻能活兩個月了。醫生的預言果然很準確。
闖入托派禁區(2)
鄭超麟也自知不起,坦然而又泰然地給自己擬好了訃告,而且把身後事一一吩咐曉方。他把後事的細節,都一一安排妥當。
鄭超麟在電話中,告訴他的朋友們:
“我這個人什麼病都沒有。我這個瓜熟了,給了營養也吸收不了。父母給我的生命用完了。我這個瓜,你不去摘它,它也要掉下來。”
7月20日晚,中央電視臺將播放文獻紀錄片《共產黨宣言》,內中有他的鏡頭。他正惦記著在晚上看這電視片,卻不慎在中午跌了一跤。曉方接到爺爺電話,急急從單位趕回家中,送他到附近醫院,縫了六針。回家之後,他的頭腦還清楚。到了晚上六時,他昏迷了,被急送仁濟醫院,醫生開出了病危通知。
從此他在昏迷中度過最後的十一天……
鄭超麟的命運乖戾,還不僅在政治上。他漫漫二十七年鐵窗生涯終於熬到頭的時候,分到那二居室新房,在當時已是很不錯的了,而他的患難與共的妻子劉靜貞恰恰在這個時候死去!當鄭超麟晚年在電視中頻頻出鏡,國內外來訪者紛至沓來,那二居室房子顯得太舊太狹小,經中共上海市委書記###特批,分給他高層新樓一套二房一廳。他剛剛遷入新居不久,便離開了人世……
鄭超麟晚年,所幸曉方極為孝順,細心照料,才得享長壽。我曾對鄭超麟戲言:“鄧小平比你小三歲,生活條件、醫療條件比你好得多,卻先你而去。你鄭超麟如此‘超齡’,曉方的功勞‘大大的’!”他大笑說:“鄧小平比我忙得多,我是‘閒人’一個!”
他“走”後,我最初得到的通知是,告別會在8月7日舉行——因為他是最後一個離世的“八七會議”出席者,特意選擇“八七”向親友告別。但是,上海有關部門突然要求提前舉行,改為8月5日上午。
我很少出席追悼會,因為追悼會那種壓抑的氣氛往往使我幾天無法正常寫作。特別是最近幾年,我儘量不出席追悼會。但是,戴厚英的追悼會,我參加了;著名右派分子陳修良的追悼會,我參加了;這一回,鄭超麟的追悼會,我也決定參加。
我如期趕往龍華殯儀館為鄭老送行,見到滿牆滿地都是花圈。據曉方統計,送花圈、花籃的共二百一十九人,唁電輓聯五十份,出席告別會的約一百五十人。作為託派領袖,鄭超麟去世時能有這麼盛大的場面,已是很不錯的了。表示悼念的,不僅有鄭超麟的親屬,而且有中央電視臺、中###史研究部門、上海市政協、中共上海市委統戰部以及鄭超麟的家鄉——福建漳平市政府。
鄭超麟的家,離西寶興路殯儀館近,而送別會卻在離他家頗遠的龍華殯儀館舉行,據云因為他曾在龍華監獄關過七年,所以他選擇了在那裡作最後的告別。
鄭超麟晚年很“紅”。在1997年,頻頻出現在電視螢幕上,成了中國的“熱點人物”。
他出現在中國千家萬戶收看的大型文獻電視紀錄片《鄧小平》中。在第一集裡,他曾三度出現。他操著帶有濃重福建口音的普通話,回憶著鄧小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