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靜王其人卓越不凡,固然值得交集,但身家、地位卻更不凡,實在是尊讓人不好隨意親近的神佛,綠岫只想在這世間有一番作為,縱然慢些也沒關係,總好過惹上觸怒天威的雷霆。”
“——這樣啊——”
蕭澤微微傾頭,眉峰隨著嘴角的笑容揚起。這種漫不經心的犀利,蘭塵不常看到,因為他的這幅神情,從不在隱竹軒或隨風小築裡出現。壓住心底那份訝異,蘭塵安靜地啜著碗中滾燙的甜湯。
“綠岫,你該清楚,東靜王和弘光帝之間是一場未知的博弈。假如你不想將來因東靜王獲罪,那麼現在你就該退出杜長義的陣營,弘光帝是個極度多疑的人,他現在給予杜長義如此信任,是為了消解東靜王對昭國軍隊的直接影響,杜長義曾是東靜王的部下,這一點,沒有人比弘光帝記得更清楚。”
“……這場博弈,大哥是站在哪邊呢?”
“蕭門不過是一支江湖勢力,但求自立而已。”
“我記得姐姐曾說過一句話,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大哥既知弘光帝生性多疑,難道不擔心這一點嗎?”
“當然擔心,所以,我這不是在問你嗎?”
“——呵,大哥,你該知道的,我不可能站在弘光帝這一邊。”
“是的,我知道。那麼,對綠岫你而言,結識東靜王應是一個很好的選擇吧。”
美麗的眼睛裡,目光沉靜如水,綠岫就這樣微笑地看著蕭澤,蘭塵則看著綠岫,滿臉怔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只半年不見,那雙曾澄淨如翦翦秋水的明眸,已蘊蓄成一片不見底的深海。
而這種轉變是好,還是壞?蘭塵無解。
“這樣說來,大哥也是站在東靜王這邊的囉?”
“不,蕭門希望哪邊也不站。”
“這……依大哥剛才所言,恐怕會難以如願啊。”
“嗯,的確。”
蕭澤毫不猶豫地表示贊同,神態間卻依然閒散。這讓綠岫無法弄清他的意思,探詢的目光不禁投向蘭塵。蕭澤這時卻也看向蘭塵,神情、語氣、動作,皆隨意得如同他們平日裡天南海北的閒聊。
“蘭塵,你說東靜王繼位,是否會比弘光帝要好?”
聽來平平淡淡的一句話,內容卻是要讓人驚駭的,而蘭塵的反應也出乎綠岫意料。在最初的驚訝過後,蘭塵臉色變得平靜,似乎這樣的對話對他們而言也並沒那麼出格。是彼此間有足夠的信任,還是緣於已有什麼層面上的合作?
“這可說不準,在權力的顛峰孤坐久了,誰也不知道當初的賢能君子會不會變成嗜血的惡魔。更何況,**者本身最痛恨的就是皇權會被強大的勢力分割。這一點,與賢明與否,無關。”
“都是在碰運氣啊。”
“對呀,人心最是難測,我都不知道自己將來是否會變成街邊潑婦,何況是在那些權力漩渦中打滾的政客。”
撫一撫下巴,蕭澤朗然笑道。
“可是目前我昭國的諸皇親中,除了東靜王,再無人有那個力量能威脅到弘光帝,人們沒得選擇,東靜王也沒得選擇。”
蘭塵一時沉默,她跟蕭澤雖已無所不談,卻還從未如此直接地指向昭國目前的權力中心。不善於揣度他人心思,即使已熟悉如蕭澤,她也還是覺著摸不準蕭澤的用意,她總怕自己帶累綠岫。
“那蕭門又做何選擇?”
“強大而低調的民間勢力,這就是我對蕭門未來的期望。”
“具體,怎麼說?”
“我也不知道。”
看見蘭塵挑眉表示不解,蕭澤坐起身體,倒了杯熱茶過去。
“強大好說,無非是擁有雄厚的財力與武力,擁有廣闊而精準的訊息來源,以及最深層的影響力。但低調,這個可真不好把握。既然強大,那就很難讓別人,尤其是掌控朝政的人不視為眼中釘。”
“——無冕之王?”
“嗯,也可以這麼說。”
“那可難了,身為皇帝,怎麼可能不打探清楚國中的各種勢力?而一旦得知有這等人存在,別說弘光帝了,就算再寬宏的君子,也不可能不防。”
“說得對呀,所以我才不是沒反對父親的意見嘛。”
“——啊?”
不明白蕭澤沒反對什麼,蘭塵疑惑地抬頭望去,卻見一貫瀟灑的蕭大俠這會兒正笑得像只拜年的狐狸,心中頓時警鈴大作。她趕緊收回目光,初次熱心地往綠岫碗裡夾菜。
“對弘光帝來說,蕭門的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