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散的朝露,我是不願意的。”黃梨江堅決地說。
“你這麼堅持……可是為了某個人?”是為了當朝太子,或是為了家人的期望?
“我……不想拿任何人當籍口。想要飛黃騰達的心意,為什麼不能是為了自已?”
年幼時,被迫以男孩的身份成長;年少時盲目以為未來的裡就是入朝為官,心受他牽動,才真正有了想要守護珍視之人的想法。可儘管如此,她還是很高興自已不需要拿任何人當籍口了。
她想守護真夜,是為了自已。
她想得到權力,也是為了自已。
未來道路從未像此時這般明確,過去順口說說的志向,如今終於有了落實的地方,不為了別人,一切一切,只為自已。
心是如此確定著。
為此,她感謝句徹。
他好意前來阻止,反而使她掃去迷惘,有機會再多問自己一聲……為什麼?問過後,就不再遲疑。黃梨江表情上的變化,讓一直在注意著她的句徹忍不住驚訝。他經常帶兵操練,看過無數士兵的表情,卻皆不及眼前女子這般堅定。他當然惜才,愛才,若想阻止她,當然也可以現在就揭穿她的秘密,然而,那樣一來,他就看不到了吧?看不到,這麼好的表情。如此固執,如此動人。本來想說服她的,自己卻反而動搖了。女子想辦成男人進入朝廷,一定得有人幫忙掩飾。他腦中飛快過濾出幾個名字,暗忖這些人對於女子入朝的態度。名單上頭一個名字……吏部侍郎木瑛華……聽說他跟這姑娘有些交情吧?
黃梨江的父親黃乃也在朝中任職,必然會為女兒處處留意。太子雖然已將黃梨江逐出東宮,但換做是自己,他也會那樣做的。明光太子能護她這麼多年,頗令人意外。
“句大人……你怎麼不說話?”黃梨江留意著句徹的反應。她相信他今天會突然跑來找她,勸她不要赴考京城,一定還有他沒說出口的原因。
句徹回過神來,看著她,不死心又問了一遍……“你真的不能放棄為官這條路?”
她頷首。“我決不放棄。”
“那好吧。”他長嘆一聲。“不過等入朝後,你會需要盟友。黃梨江,你可知,此時此刻站在你眼前的男人是誰?”
黃梨江回答:“是句大人。”
“錯。此刻站在你面前這男人,是統領京城八十萬禁軍的羽林將軍句徹,下回你若再叫我一聲‘大人’,就會有一個最可怕的敵人。”
最近有不少人說,她黃梨江變得比較識相了。
“句徹。”她喊出他的名。
青年笑開,眼眸也跟著弓起。“果然識相,我句徹一向欣賞識相的朋友。”嚴肅回來,他說:“既然阻止不了你,那麼可否容我提醒一言?”
“請賜教。”
“不要隨便對男人笑。”她的笑容太動人……一笑傾國,八成就是這麼回事。
“呃?”黃梨江怔住。
句徹假裝剛才沒說過那句話,自然而然又道:“官場是條不歸路,一旦踏上了就回不了頭。所以,到時候不准你哭著說想放棄,你最終的官位定要是我朝的一品宰相。”只有位極人臣,她才能卸去一些女子為官的風險。
“……我不會為這種事哭的,那不太符合我的個性。”印象中,此生迄今她只曾被真夜弄哭過兩次而已。如此說來,好像也 沒什麼好炫耀的。
她說罷,兩個人都笑了出來。
直到句徹輕聲說:“真希望能早些認識你。”
黃梨江驀地止住笑聲。
“因為你是那種擇善固執的人。”只怕早有人住進她心中,後來人都無法居上了。
“今年京城真是多風又多雨啊,大皇兄。”
二皇子遙影站在他母妃寢宮外地亭子裡,迴廊外頭是下著微涼冷雨的清秋日子,八月初九,他的生辰日。
只不過,今年他已年滿二十,依照天朝儀制,剛行過成年冠禮的他不能再留在宮裡,必須領受君王旨意,前往賜封的領地。
真夜把玩這手中繪著吉祥青花圖案的淺口酒杯,將眼前青年的背影與簷外的清冷秋雨一同望進眼底。
亭子裡,只有他們兄弟倆,別無他人。一旁小爐還暖著一壺酒。
真夜坐在亭子的花崗石椅子上,希望這年歲與他最為相近,只差了三個月的皇弟能夠不要轉過身來,就讓他看著他的背影,平靜地送他離開吧!
然而天不從人願,遙影終究還是轉過身來,他拿起酒壺,為自己,也為真夜斟了半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