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慚愧。”赫連齊垂頭不敢再看出岫:“內子心腸雖歹毒,可到底是為人妻母。在下一雙兒女年紀尚幼,倘若就此失去母親……”
赫連齊沒再繼續說下去,他承認自己是在博取出岫的同情心。單就明瓔此人而言,他並無多少感情,可畢竟他有兒有女,便也不能對明瓔坐視不理;更何況他如今是赫連氏的當家人,若是當家主母被問了刑責,將會導致整個赫連一族臉上無光,而他也會被族人質疑能力。
因此,他才找了這個藉口前來雲府,一則是為見出岫,二是為了他自己。
然而,出岫並不知曉赫連齊的這番心思,反而嘆道:“赫連大人在此關頭還敢為明夫人說話,也算有情有義……”
赫連齊聞言不知該如何接話。他既想告訴出岫,自己與明瓔不親;又怕說出真相後,出岫對他更加鄙夷。想來想去,他還是選擇了保持沉默,任由出岫自己去猜想。
而此時此刻,出岫卻是另一番心思。她以為,明氏縱然倒臺,但好歹有些根基;赫連氏是老牌世家,雖然受了明氏的牽連,可到底“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如今葉太后自身難保,聶沛瀟如履薄冰,誠王一脈實在不該去得罪赫連氏。出岫內心多有自責,畢竟聶沛瀟捉拿明瓔也是為了替她報仇。
說來說去,明瓔好歹是赫連氏的當家主母,被捉到房州已經很丟臉,倘若再死在大牢裡,聶沛瀟與赫連氏的樑子就結下了——這隻會給聶沛瀟的處境雪上加霜。
想到此處,出岫也動搖了意念。但這個理由她不會對赫連齊說出來,只問他:“明夫人在牢裡,可吃了什麼苦頭?”
這一問,就連赫連齊也不忍回答:“她左臉受了炮烙之刑,容顏盡毀;十指也上了夾棍,生生被夾斷四根……這還只是明處的傷,渾身上下小傷不計其數。”
“小傷?”出岫不解:“何為小傷?”
赫連齊沉吟片刻,才低聲回道:“有人用針將她渾身紮了一遍,許多針頭已嵌入肌膚裡……拔不出來了。”
他邊說邊回想自己去探監的場景——昏暗發黴的牢房、惡臭熏天的氣味、神志不清的明瓔……
此刻回想起來,赫連齊竟有些想要作嘔:“夫人若是看了便知,內子身上許多傷口已潰爛流膿,有些部位還生出了蛆蟲……”
第272章:舊人舊怨化玉帛(四)
左臉受了炮烙之刑、十指斷了四根、針頭嵌入肌膚之內、傷口潰爛生蛆……
赫連齊尚未描述完,出岫已能想象出個中情狀,臉色立刻變得煞白。她連忙用手掩住口鼻,只覺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赫連齊有些擔心,上前一步想要扶她,出岫連連擺手後退,與他隔開距離,自己輕拍心口平復作嘔之意。
赫連齊唯恐惹出岫生氣,也不敢太過逾矩,只得立在原地關切問道:“你要不要緊?”
出岫定了定神,低聲回話:“我沒事……”她似是不能置信一般,抬眸看向赫連齊:“明夫人受這重刑,是誠王的意思?”
赫連齊抿唇,猶豫片刻才道:“房州大牢關押的皆是重犯,進這牢裡必須得到誠王首肯,何況是動用酷刑……如今明瓔已不認得我了。”
“不認得你?當真?”出岫很是意外。
“我騙你作甚?”赫連齊黯然回道:“她口中喊著我的名字,但認不出我來……你沒見過那些酷刑,即便是心志堅強的男人也未必承受得住,何況她一向嬌生慣養……”
說到此處,赫連齊不忍地閉上雙眼,似在憐憫明瓔,又像責怪自己無能:“明氏已垮,我也是個無用之人,只能眼看著族人受到牽連……如今我們兩家都已無力報復,只求你饒她一命。”
“原來她被折磨得這麼慘……”出岫聽了赫連齊的描述,只覺得駭人聽聞。試想從前的右相嫡女、皇后的親侄女,如今不僅淪為階下囚,還被折磨得精神失常、慘遭破相……這等懲罰,大約比死亡還要難受罷。
更何況子女無辜,明瓔畢竟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即便是為了聶沛瀟,出岫自問也該對明瓔網開一面,不能再讓聶沛瀟背上殺戮之名了。
“赫連大人請回罷。”出岫清眸微闔,緩緩嘆氣:“妾身三日之內必定給你一個答覆。”
“晗初……”赫連齊沒想到這麼輕易便能說動出岫,心中又湧起一絲希望:“我……”
“大人又失言了。”出岫強忍作嘔之意,面無表情回道:“妾身盡力一試,不過不是為了你。”
赫連齊尚不知聶沛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