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想法在他腦海裡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黑道賺錢,不外乎四個字:作奸犯科。
早年剛入行的時候,洪宗元謹小慎微,倒騰白粉從中賺取差價,十克貨兌成十二,甚至十五克之類的事情也沒少幹。那都是上家已經兌過一遍的,他買過來繼續往裡頭攙兌麵粉,純度不足,客戶吸了不滿意,生意也越來越差。
年輕人都想著一夜暴富,洪宗元手裡的貨賣不掉,只能投靠金壽昌。
他後來發現,自己犯了大錯。
跟著金壽昌,相當於跟著魔鬼。
這傢伙手上沾滿了人血和人命。
警察可不會手軟,黑洞洞的槍口正指著自己。雖然是夜間,視線模糊,可在如此近的距離,如果對方開槍,就算不能一槍爆頭,至少也能打中自己的上半身。
突然,虎平濤從側面猛撲過去。
他看得很準,角度上沒有偏差。驟然爆發的腿部肌肉釋放出強大動能,使他在黑夜中猶如一頭兇猛野獸,轟然將對方撲倒。
王學新已經坐在桑塔納的駕駛室裡,車子亮著燈。這一切發生得實在太快,尚未回過神的洪宗元看的清清楚楚————虎平濤從側面將那名警察按翻,兩個人在沙地上翻滾。虎平濤死死抓住對方握槍的右手,順勢拔出斜插在後腰上的短刀,狠狠刺了下去。
白天從城裡出來的時候,所有人身上可能當做武器的物品,尤其是手機和匕首,已經被全部收繳。
只有金壽昌身邊的親信才有資格攜帶武器。洪宗元不知道他們具體有多少支槍,但匕首之類的肯定不會少……至於虎平濤現在拔出來的這把刀,是之前在小木屋裡吃罐頭的時候,金壽昌遞給他的。
虎平濤滿面瘋狂,他絲毫不給對手機會,二話不說掄起匕首就往對方身上捅。鋒利的刀尖刺破了警察制服,當他拔出匕首再次捅下去的時候,大量鮮血從傷口湧出,濺在虎平濤臉上,斑斑點點全是紅色,彷彿從地獄裡爬出來的食人魔。
兩人之間隔著一輛車,光線昏暗,刀子具體捅進去有多深,洪宗元一時間也看不清楚。
王學新坐在駕駛座上,根本來不及放下車窗,只能隔著玻璃看了個大概。
他們看見那名警察顯然已經不行了。估計刀子捅得很深,他的頭歪朝一邊,手腳四肢都在抽搐著,胸前傷口仍在向外冒著血,身體在沙地上痛苦翻滾,蜷曲著顫抖。
“阿衡,快上車,別管他了。”洪宗元反應很快,連忙衝著虎平濤揮了下手,自己先拉開車門鑽了進去。
虎平濤抬手抹了一把臉,從另一個方向上了車。王學新早就等得不耐煩,不等虎平濤完全關上車門,趕緊踩下離合器,迅速鬆開,隨即一腳油門踩到底,這輛老款轎車引擎發出怒吼,以極快的速度駛入黑暗深處。
金壽昌等人的車停在附近,與這邊是兩個方向。警察似乎沒有在那邊設防,他們第一時間逃離,很安全。
“阿新,別往來路走,往東,然後從第二個岔口出去。”洪宗元坐在後排,雙手扣住前面正、副駕駛兩個椅子邊緣,充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住正前方,努力分辨著四周景物。
既然是來接貨,就肯定要做足準備。費率冰人之所以選擇這個地方,是因為附近暗礁不多,他們駕船來去自如。金壽昌也是存了同樣的心思,早早就帶著洪宗元等人勘察現場,對附近的幾條小路瞭如指掌。
王學新頭也不回地“嗯”了一聲。他雙手緊握著方向盤,因為緊張,渾身上下繃得很緊,襯衫也被冷汗浸透。
洪宗元向前探過頭,看著仰靠在椅子上,大口喘息的虎平濤……此時此刻,他心裡絲毫沒有多餘的念頭,除了感激,還是感激。
“阿衡……謝謝你!”洪宗元說話的語氣很重,語速極慢。
如果不是阿衡反應快,這次肯定完了。就算沒被警察當場射殺,至少也要被抓進去。到時候,真正是生不如死。
剛才的搏鬥消耗了大量體力,虎平濤整個人幾乎癱在椅子上,右手還死死握著那把匕首。他臉色慘白,張著嘴,胸口劇烈起伏。
這是瘋狂過後的正常反應。
“……別,別這麼說。”他大口喘息著,疲憊地隨意抬了下手:“洪哥你……待我不薄,我雖然……雖然沒讀過什麼書,可知恩圖報的道理……我……我還是懂的。”
說著,虎平濤聲音變得比剛才低沉:“我有個朋友……手機貸,欠了一大筆錢。上次要不是洪哥您分了我幾萬塊,她恐怕就會被那些人抓住……”